一个老学究 作品

第303章 统领工部(第2页)

四年海疆风霜,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刻下更深的轮廓,肤色微黑,却无损那份沉静如渊的气度。 他微微躬身:“臣,陈太初,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秦王平身”赵桓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一丝刻意拉长的温和,却掩不住那份居高临下的疏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赐座。”

内侍搬来紫檀绣墩。陈太初谢恩落座,动作从容,不卑不亢。

“秦王清减了不少”赵桓的目光在陈太初脸上逡巡,冕旒玉珠微微晃动,“想是海上风浪太急饮食起居都难以周全吧?”

“谢陛下关怀。”陈太初声音平稳无波,“臣一向如此。海上风日催人黑些罢了身子骨倒还硬朗。”

“那就好那就好”赵桓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金漆蟠龙,“秦王此番回京朕即刻让你接手工部兼管天工院实在是情非得已辛苦你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沉重与无奈:“唉这天工院离了秦王你这几年简直成了个养米虫的地方!靡费钱粮无数!却连个像样的新式火铳都造不出!更别提那什么‘飞天神鸢’摔了一架又一架!折了多少好匠师!朕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啊!这不还得劳烦秦王你这定海神针回来坐镇!革除积弊!锐意精进!给朕也给这大宋的军械工造带来点新气象!朕可是等着你的好消息啊!”

陈太初眼帘微垂,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光。他起身,再次躬身:“陛下谬赞。臣才疏学浅天工院积弊日久非一日之功可除。臣唯有殚精竭虑尽力而为至于结果臣不敢妄言。”

“诶!”赵桓摆了摆手,冕旒玉珠叮当作响,“秦王过谦了!你的本事朕还不知道吗?当年那‘沧澜舸’‘惊雷铳’哪一样不是你一手督造?朕信你!放手去干!需要什么人!什么物!尽管开口!朕全力支持!”

“谢陛下信任。”陈太初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半分波澜,“臣定当竭尽全力。”

“好!好!”赵桓脸上堆起笑容,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审视,“那秦王今日车马劳顿先回府歇息明日再去工部衙门视事不迟!”

“臣遵旨。”陈太初躬身告退。玄色蟒袍在冰冷的地砖上拖出长长的暗影,无声地退出那片被硫磺烟云与龙涎香气笼罩的煌煌大殿。

旧曹门外,工部衙门。

铅灰色的天幕下,一座略显破败的官衙静静矗立。

青砖黛瓦,飞檐上蹲着几只石兽,早已被风雨侵蚀得面目模糊。

朱漆大门上的铜钉锈迹斑斑,门楣上悬挂的“工部”匾额,漆皮剥落,字迹暗淡。

门前冷落,唯有两个抱着水火棍、缩着脖子打盹的皂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辆玄色马车在衙门前停下。陈太初玄色常服,未带仪仗,只身下车。王烈按刀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如鹰。

“王王爷?!”一个眼尖的皂隶猛地惊醒,连滚爬起,慌忙推醒同伴,两人手忙脚乱地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惶恐与难以置信。

陈太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紧闭的衙门大门,以及门前石阶上堆积的枯叶与尘土,神色平静无波。

“开门。”王烈沉声道。

“是!是!”皂隶慌忙掏出钥匙,颤抖着打开沉重的铜锁。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与陈旧木料气息的浊气扑面而来。

衙门内,一片萧索。

前院空荡,青石板缝隙里钻出枯黄的杂草。

廊庑下,几间值房的木格窗棂上糊的桑皮纸早已破损,在寒风中呼啦作响。

正堂大门虚掩,推开,一股更浓的灰尘味涌出。

堂内光线昏暗,几张蒙尘的紫檀公案歪斜摆放,案上堆着些落满灰尘的卷宗、算盘、笔架,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龟裂。墙角蛛网密布,几只老鼠被惊动,吱吱叫着窜入阴影。

王烈眉头紧锁,眼中怒火隐现。

陈太初却只是缓步走入,玄色布靴踩在积尘的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破败、冷清、如同被遗忘角落般的工部衙门,最终落在正堂主位那张蒙尘的紫檀太师椅上。

椅背上,一方蒙尘的赤铜官印,静静躺在那里。

印钮是一只踏浪咆哮的玄龟,只是那玄龟的眼中,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陈太初走到案前,枯瘦的手指拂过冰冷的印钮,指尖捻起一丝灰尘。

他抬眼,望向窗外。

铅灰色的天幕下,汴梁城的方向,那片被硫磺烟云笼罩的铅灰色天空,似乎又低垂了几分。

而工部衙门外,一张新出的《汴梁时报》被风吹起一角,头版赫然印着几行醒目的墨字:

“秦王太初奉旨督工部!兼领天工院!革弊鼎新!再造神工!”

字迹在风中微微颤抖,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又如同一道冰冷的战书!

陈太初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无悲无喜,无惊无怒,唯余一片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沉淀了万里风涛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