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学究 作品

第253章 出路

靖康八年正月初四,子时。承运殿内鼎沸的人声早已散去,唯余残羹冷炙的油腻气息与炭火闷燃的焦糊味在灼热的空气中沉浮。

殿门紧闭,隔绝了窗外呼啸的风雪,却隔不断那股弥漫在梁柱间的、无声的惊涛骇浪!

陈守仁等富户权贵面色惨白,如丧考妣,被家仆搀扶着踉跄离去,眼神怨毒如淬冰的针。

而陈守拙(佃农)、陈大牛等贫苦族人,则紧紧攥着那份盖有秦王金印的《陈氏宗族新规》绢帛,枯槁的脸上泪痕未干,浑浊的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烫的希望!

他们一步三回头,望向主位那道玄色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难以言喻的依赖。

陈太初并未离席。

他挥手屏退侍从,偌大的殿堂瞬间空旷下来,只余炭火毕剥的微响与窗外风雪沉闷的撞击声。

他提起一坛未开封的玉冰烧,拍开泥封,清冽的酒香瞬间弥漫。

他未用金樽玉盏,只取过几只粗陶海碗,一一斟满。

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荡漾,映着跳动的烛火,如同熔化的黄金。

“诸位叔伯兄弟,”陈太初端起一碗酒,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的死寂,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近乎疲惫的坦诚,“酒…还没喝完。”

他目光缓缓扫过殿内剩余的数桌族人——多是些老实巴交、家境平平、甚至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远支旁系。

他们的眼神,或茫然,或惶恐,或带着一丝卑微的期盼。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陈太初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浸透了雪水的铁,“这话…糙,理…不糙。”

他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如同火线,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他胸中压抑已久的郁气!

“我陈太初…坐在这秦王位上,看着风光!可这风光…底下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他重重放下酒碗,目光如电,钉在殿角一盏摇曳的宫灯上:“你们沾我的光,穿绸缎,开铺面,我不拦着!只要不犯王法,那是你们的本事!你们不屑沾光,守着几亩薄田,清清白白做人,我陈太初…敬重!”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可若有一日!这王位…成了催命符!成了连累阖族老小的枷锁!我陈太初…便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陈守拙(佃农)等人浑身剧震!

眼中那点微弱的希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秦王…竟亲口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所以!”陈太初猛地拍案!震得碗碟叮当!“今日!本王…给你们指几条活路!”他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重锤砸落冰面!

“其一!”他竖起一根手指,指尖点向东南,“南下!去琉球(台湾)!”

他目光扫过众人,“染墨!你们知道!他是我当年的书童!如今…是琉球宣慰使!手握十万顷良田!千艘海船!你们去了!有手艺的,去他的船厂、糖坊、硫磺矿!有力气的,开荒种稻!染墨…看在我的面上!必不会亏待你们!我陈氏一族…在琉球岛上…所有工坊技艺!凡我族人…皆可学!学成了…便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其二!”他指向正东,目光仿佛穿透重重殿宇,投向浩瀚大洋,“远渡重洋!去金山(美洲)!”

他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王家大郎王奎!你们知道!在金山…开矿!淘金!那地方…遍地金沙!插根筷子都能发芽!沃野万里!跑马三天…跑不到头!只要肯下力气!挖一铲子…就是金子!种一季稻…够吃三年!王老掌柜会嘱咐他的儿子给你们关照!你们去了…自有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