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学究 作品

第221章 大宋换新天(第2页)

“闭嘴!”他身旁一个黝黑精悍的农家子新兵猛地将他拽起,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枢相府大公子陈忠和,上月已入讲武堂!每日寅时即起,负重奔行三十里!你王家比枢相府还金贵?!”锦衣青年闻言,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色涨红,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贡院明伦堂,烛火通明。

礼部尚书朱胜非手持一份墨迹淋漓的奏疏副本,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奉旨!自靖康六年春闱始,增开‘明算’、‘明工’、‘明农’、‘明医’四科!与进士科同列大比!‘明算’考数术推演、钱粮会计;‘明工’考营造法式、器械图谱;‘明农’考天时地利、稼穑桑麻;‘明医’考本草方剂、经络腧穴!另复‘武举’,分韬略、骑射、技击、火器四门!取中者,授‘博士’、‘技正’、‘农师’、‘医师’、‘武备’衔!等同进士出身!入国子监六学深造,或授实职!”

堂下鸦雀无声,旋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骚动!

千年科举,唯重经义!

此令一出,无异于石破天惊!

无数寒窗苦读却屡试不第的算学天才、能工巧匠、杏林圣手、乃至被斥为“粗鄙武夫”的豪杰,眼前骤然洞开青云之路!

汴梁城南,漏泽园。

秋风萧瑟,卷起几片枯叶。

新立的青石碑林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此处已非昔年蔡京所设、徒有虚名的“善地”,而是真正由户部直拨钱粮、太医院派驻医官、御史台定期巡查的官办慈济之所。

一排排整齐的砖瓦房舍取代了破败草棚,粥棚热气腾腾,病坊内药香弥漫。

几名身着青布直裰、胸佩“慈巡”铁牌的年轻吏员,正仔细核对赈济名册与钱粮发放,一旁还有两名面无表情的御史台察院御史按册抽检。

一个瘸腿老兵捧着热粥和两枚崭新的“忠勇”铜钱(伤残抚恤),老泪纵横,对着汴梁皇城方向重重磕头。

不远处,几个总角孩童在女医官的看护下,于新辟的蒙学堂内,跟着夫子咿咿呀呀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汴梁城西,天工院深苑。

地动山摇般的轰鸣被厚实的青砖墙壁与隔音棉层层削弱,化作低沉的、持续不断的闷吼。

巨大的飞轮在精钢轴承的支撑下疯狂旋转!

粗若儿臂的蒸汽管道如同虬龙盘绕,将灼热的白汽喷入冷凝池,发出嘶嘶巨响!

一台足有两层楼高、由无数黄铜管与铸铁构件拼接而成的庞然巨物——“泰山型”固定式蒸汽机,正以无可匹敌的力量,驱动着连接其上的巨型锻锤,将一块烧红的百炼钢锭,如同揉捏面团般反复锻打!

火星如瀑!

更深处一间布满格栅的试验场中,一个形制古怪、由轻质木架与涂满桐油的坚韧丝绸拼合的巨大气囊,正被下方一个嘶嘶喷吐着炽热蒸汽的小型锅炉缓缓充胀!

气囊下方悬挂的藤篮内,几名匠户学徒脸色发白,死死抓住篮筐边缘。

天工院大匠染墨(陈太初心腹)立于场边,目光狂热地盯着压力表,嘶声下令:“加气压!三成!稳住!稳住!”

靖康六年,元月初一,夜。

汴梁城淹没在一片光的海洋与声的狂潮之中!

朱雀门、宣德楼、州桥夜市…无数巨大的“金龙吐珠”、“火树银花”式新法烟花,拖着长长的、尖锐的厉啸冲上云霄!

在漆黑的夜幕中轰然炸裂!

刹那间,千树万树火莲绽放!

赤红、靛蓝、金黄、银白的璀璨光雨倾泻而下,将整座城池映照得如同琉璃仙境!

爆竹声早已连成一片撼动地脉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却再无半分战场的血腥,只剩下纯粹的、属于太平盛世的炽烈欢腾!

秦王府,枕霞园。

陈太初独立于望月亭中,玄色貂裘裹着依旧挺拔的身躯。

亭外,赵明玉与柳氏、韩氏两位妾室皆裹着厚厚的貂裘,由侍女搀扶着,仰头望着漫天华彩,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

稍远处,新辟的“紫竹轩”廊下,陈紫玉裹着雪白的狐裘,小小的身子几乎陷在宽大的藤椅里。

她依旧苍白瘦弱,但那双湛蓝的眸子,此刻却映满了天上流泻的光瀑,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璀璨的生机。

她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伸出冰凉的小手,怯生生地、小心翼翼地,接住一片飘落的、尚未燃尽的烟花纸屑。

陈太初的目光掠过妻妾,最终落在紫玉身上,冷峻的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他收回目光,望向皇城方向。

那里,更盛大的宫廷烟火即将点燃。

而他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这满城喧嚣,投向枢密院白虎堂内那幅巨大的《寰宇坤舆图》,投向更北方那片冰封的海域,投向西方辽阔的草原,投向南方未知的深海…

“父…父…”一声细微的、带着试探与不确定的呼唤,如同幼鸟初啼,微弱却清晰地穿透了爆竹的轰鸣,传入陈太初耳中。

他猛地转身!

廊下,陈紫玉不知何时已扶着廊柱站起,小小的手紧紧攥着那片烟花纸屑,仰着小脸,湛蓝的眸子在漫天火树银花的映照下,亮得惊人。

她看着陈太初,又极小声地、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勇气,重复了一遍:“爹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漫天华彩成为无声的背景。

陈太初胸腔中那股沉寂了半生的、属于父亲的血脉,如同地火奔涌,轰然冲垮了所有堤防!

他大步向前,玄色貂裘在流光中划开一道深沉的弧线,俯身,用尽毕生的小心翼翼,将那个轻如羽毛、却重逾千钧的小小身躯,紧紧拥入怀中!

“哎!”一声沉沉的、带着无尽酸楚与滚烫暖意的回应,淹没在汴梁城辞旧迎新的、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里。

新年的钟声,恰在此时,响彻云霄。靖康六年,在这硝烟与星光交织的夜晚,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