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闲客 作品

高墙(二)(74)(第2页)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李桂香看清钢架上的暗褐色痕迹——像极了陈建军秋衣领口洗不掉的汗渍。三个保安把浑身泥浆的男人拖回来时,他腕上的电子表还在滴答走字,那是去年清明坠亡的工友小王送的结婚礼物。

第二天清早,李桂香在陈建军枕头下发现本泛黄的《安全生产手册》。内页密密麻麻写满算式,最新一页的日期停在上周五:"赔小王家的钱还差元,大壮的手术费差..."数字边缘晕开的水渍不知是汗还是泪。

食堂电视突然播报台风预警,陈建军手里的搪瓷缸"咣当"落地。他盯着屏幕上扭曲的台风路径图,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就是那天...风速突然变了...钢丝绳..."

李桂香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拨通女儿电话:"把你爸去年清明发的红包都退回来。"她握紧陈建军颤抖的手,那掌心有道蜈蚣似的旧疤——是七年前女儿高烧,他连夜骑三轮车翻进山沟落下的。

台风登陆那夜,板房在狂风中发出濒死的呻吟。陈建军突然摸出把钥匙:"银行保险柜...存折密码是小满生日。"他塞给李桂香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二十七个盖红戳的捐款收据,最新一张是前天汇给大壮妻子的五万块。

凌晨三点,塔吊的警报器骤然响起。陈建军抄起手电往外冲时,李桂香攥住他冰凉的腕子:"让年轻人去!"风雨中传来钢索崩裂的脆响,她突然想起结婚那年,陈建军在麦田里教她辨风向时说:人活着就像粒麦子,总得在风雨里弯弯腰。

天亮时,人们在变形的塔吊操作室里找到昏迷的陈建军。他怀里抱着小王的安全带卡扣,工具箱里整整齐齐码着没拆封的氟西汀——药盒上的医嘱日期,定格在去年清明后的第一个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