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墨印惊雷

永安新政的推行，在京城这片皇权可以直接触及的心脏地带，进行得轰轰烈烈，势如破竹。

但在那更为广阔的、被层层官僚体系与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所笼罩的九州四海，这股变革的春风，却遭遇到了一堵无形，却又坚韧无比的墙。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刚刚从青州返回京城，还没来得及掸去一身风尘的农务总司使赵明远，正将一叠厚厚的、来自各州府的公文，神情凝重地呈递到御案之上。

“陛下，皇后娘娘，”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与一丝压抑的怒火，“臣已遵照娘娘的旨意，将第一批‘神种’与新式农具，分发至京畿周边的七个州府进行试点推广。但……但这政令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非但没有激起半点浪花，反而……处处受制，步步维艰啊！”

凤座之上的苏晓晓，黛眉微蹙，轻声问道：“讲。”

赵明远苦着脸，躬身道：“各地的世家大族、乡绅地主们，几乎是穿了一条裤子！他们明面上对钦差恭恭敬敬，对新政赞不绝口。可一旦谈到具体施行，便都找出了千百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

“豫州那边说，神种乃天赐祥瑞，不敢轻慢，需先筑坛祭天三月，方能下地，否则便是对上天不敬。”

“冀州的说，新式农具构造精妙，恐本地佃户愚笨，不识机巧，若是用坏了皇家神物，他们万死莫赎，还是用惯了的老犁头稳妥。”

“更有甚者，”赵明远气得脸色涨红，“在臣派去的技术官员背后，散布各种不堪入耳的谣言！说神种是‘无根之木’，种下去会耗尽地力，让土地三代之内颗粒无收！说新农具是‘破土凶器’，会惊扰地龙，引来灾祸！致使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对我们的官员避如蛇蝎，甚至还有人暗中将我们分发下去的种子和农具，偷偷损毁！”

“这……这分明就是阳奉阴违，软刀子杀人啊！”

“臣……臣虽有娘娘的锦囊妙计，却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出！请陛下与娘娘降罪！”

赵明远一番话，让御书房内刚刚因京城新政顺利而生出的些许暖意，瞬间被一股冰冷的寒流所取代。

龙椅之上，南渊钰的脸色，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猛地一拍御案，一股属于武道宗师的恐怖威压，轰然散开！

“好大的胆子！一群只知盘剥百姓，鼠目寸光的乡间土蠹，也敢公然对抗朕的政令！”

他眼中杀机爆射，冷声道：“朕便派钦差，带上三千金吾卫，去给他们好好地‘讲讲道理’！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朕的刀快！凡，敢于阻挠新政者，以‘对抗国策，动摇国本’论处，抄家灭族，以儆效尤！”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这股冰冷的杀意，让在场侍立的康亲王和左右二相，都是心中一凛！

然而，苏晓晓却在这时，缓缓地摇了摇头。

“陛下，不可。”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清泉，瞬间浇熄了南渊钰心中那滔天的怒火。

南渊钰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

苏晓晓轻声道：“陛下若是此刻动用雷霆手段，固然可以震慑一时。但，也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

“他们巴不得我们动用强权，如此，他们便可摇身一变，从一群自私自利的‘顽固派’，变成对抗‘皇家暴政’的‘悲情义士’。届时，整个天下的士绅阶层，都会因为兔死狐悲之心，而彻底与我们离心离德。那，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