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靖翔 作品

第197章 血洗长街(第2页)

“呃啊——!”

“小心滚木——!”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不断有士兵被箭矢射中,或被滚木巨石砸中,惨叫着滚落深谷!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雪坡!

然而,死亡并未吓退安西军的步伐!高仙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滚木礌石的缝隙中穿梭、闪避!银枪舞动如轮,精准地格开射来的冷箭!他身边的亲卫和陌刀手更是悍不畏死,用身体和盾牌为袍泽遮挡箭雨,用血肉之躯硬撼滚落的巨石!每一步推进,都踏着袍泽的鲜血和尸体!

终于!在付出了数十名精锐的惨烈代价后!高仙芝如同怒龙出海,第一个冲上了隘口!冲到了冰墙之下!

“唐狗受死——!”那名吐蕃千夫长眼见高仙芝如此悍勇,又惊又怒,咆哮着挥动沉重的战斧,居高临下,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狠狠劈向高仙芝的头颅!

高仙芝眼中寒芒一闪!不闪不避!脚下猛地一蹬冰面,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弹出!手中那柄丈八银枪,化作一道撕裂风雪的银色闪电!后发先至!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向千夫长因全力劈砍而暴露的——咽喉!

“噗嗤——!”

枪尖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心颤!

银枪锋锐的枪尖,瞬间洞穿了千夫长粗壮的脖颈!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战斧脱手飞出!他双手死死捂住喷涌鲜血的喉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死亡的恐惧,重重摔倒在冰墙后的雪地上,兀自抽搐!

“尔等主将——已死——!!!”高仙芝一脚踏在千夫长的尸体上,拔出滴血的银枪,高高举起!白袍浴血,银枪如龙,如同战神降临!他的咆哮如同惊雷,瞬间压过了风雪的怒号:

“安西军——!!!”

“给老子——踏过去——!!!”

主将瞬间毙命!如同抽掉了吐蕃守军的脊梁骨!剩余的吐蕃士兵看着如同魔神般矗立在隘口、脚下踩着他们千夫长尸体的高仙芝,再看看下方如同潮水般涌上隘口的、杀红了眼的安西军,瞬间斗志全无!发出一声惊恐的呐喊,丢下武器,如同受惊的羊群,朝着隘口另一侧的雪坡——没命地溃逃而去!

隘口——破了!

“杀——!!!”震天的战吼汇成复仇的怒涛!安西铁骑踏着敌人的尸体和破碎的冰墙,如同决堤的洪流,涌过隘口!白色的鹰旗,终于插在了祁连之巅!俯瞰着吐蕃高原!

风雪依旧狂猛,却再也无法阻挡这支复仇之师前进的铁蹄!

第一缕惨淡的晨光,如同吝啬的施舍,艰难地刺破铅灰色厚重的云层,洒在死寂、冰冷、覆盖着肮脏残雪的荒原上。寒风依旧凛冽,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几块巨大的岩石围拢出的狭小避风处,已彻底化为修罗屠场。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狼群内脏破裂的恶臭,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地面早已被粘稠的暗红血浆和破碎的皮毛内脏彻底覆盖,冻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冰壳。十几具狼尸横七竖八地倒卧在避风处的入口和周围,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头颅碎裂,有的四肢折断,死状极惨。残肢断爪散落一地,破碎的兵器冻结在血泊中。

在避风处最深处,靠近岩石的地方。

巴图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身体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半跪着。他仅存的左手,依旧死死握着一柄缺口累累、甚至已经弯曲变形的弯刀!刀身早已被粘稠的、暗红的、分不清是狼血还是人血的东西彻底覆盖。他身上的皮袄被撕成了破烂的布条,裸露出的胸膛、腹部、手臂、大腿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恐怖抓痕和撕咬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有些地方甚至被生生撕掉了一大块血肉!右臂的断茬处,白骨森森地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鲜血早已流干,伤口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冻结着冰碴。

他的头颅低垂着,散乱、沾满血污和冰霜的头发遮住了脸。身体早已冰冷僵硬,却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如同凝固的雕塑。那柄染血的弯刀,深深插在身前冻土之中,成了支撑他身躯不倒的最后支柱。

在他身后,那块相对干净的岩石凹处,磨延啜静静地躺在破烂的狼皮上。左胸上方那致命的刀伤处,凝结着大块暗红的冰晶。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空洞地望着荒原上空那铅灰色的苍穹,瞳孔早已涣散,失去了所有神采。那半截象征着回纥汗权陨落的金刀断刃,依旧被他僵硬的手指紧紧攥着,断口处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晨光艰难地移动,终于落在了巴图低垂的脸上。透过散乱染血的发丝,可以看到他那张布满血污和冻伤的脸上,凝固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痛苦、狰狞、疯狂…最终定格在一种近乎释然的、带着无尽眷恋的平静。他干裂的、沾满血痂的嘴唇微微张开着,仿佛在生命最后的瞬间,无声地呼唤着什么。

“…云…”

“…公…主…”

“…老奴…尽力了…”

寒风卷起几片枯草,打着旋儿,掠过这片死寂的战场,掠过那尊至死守护的独臂战魂,掠过那位草原狼王冰冷的尸体,呜咽着,飘向远方初露的、依旧寒冷的黎明。

最后的忠诚与王权,一同埋葬在这片无名的荒原。

冲天而起的烈焰,如同愤怒的赤龙,撕破了长安城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将崇仁坊大半个天空映照得一片血红!浓烟滚滚,直冲霄汉,带着木材、丝绸、典籍燃烧的焦糊味,以及…皮肉烧焦的恶臭!

博陵堂,这座象征着博陵崔氏数百年荣耀与权势的核心建筑,此刻已彻底沦为一片火海!雕梁画栋在烈焰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轰然倒塌!价值连城的古籍字画、古董珍玩,尽数化为飞灰!昔日清雅幽静的庭院,此刻被肆虐的火舌和滚滚热浪吞噬!

火海中心,那座尚未完全坍塌的正堂内。

崔琰,这位五姓七望的领袖,博陵崔氏的家主,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他身穿一袭浆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的深青色儒衫,端坐在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上。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往日深邃睿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灰败与死寂。炽热的火焰就在他身周疯狂舞动,舔舐着华贵的屏风、帷幔,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灼热的气浪烤焦了他的眉毛胡须,他却恍若未觉。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一只温润的、由上等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酒杯。杯身细腻,光可鉴人,映照着周围跳动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烈焰。

“呵呵…呵呵呵…”崔琰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而沙哑的干笑,如同夜枭啼鸣,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怨毒和自嘲。“好手段…李琰…好狠的手段啊…”

“釜底抽薪…雷霆扫穴…”

“废太子…诛党羽…血洗长街…”

“连根拔起…不留余地…”

“我五姓七望…数百年的根基…竟…竟毁于一旦…”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熊熊烈焰和坍塌的房梁,看到了太极宫甘露殿中,那个重伤却依旧冰冷如刀的帝王身影。

“你赢了…赢得…真干净…”

“用你儿子的血…用这满城叛军的血…用我博陵堂的烈火…”

“洗刷了你的宫闱…稳固了你的帝位…”

“好…好一个…大唐天子…”

火焰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下,灼热的气浪烤焦了他的衣摆。浓烟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却依旧死死攥着那只玉杯。

“可惜…可惜啊…”崔琰眼中最后闪过一丝怨毒的亮光,如同回光返照:“这江山…这世家…”

“…从来…就不只…长安一处…”

“…范阳…河东…陇西…江南…”

“…门生故吏…盘根错节…”

“…你…杀得尽吗?”

“…你…坐得稳吗?”

他猛地举起手中那只温润的白玉酒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对着烈焰焚天的虚空,对着太极宫的方向,发出了最后一声如同诅咒般的嘶吼:

“李琰——!!!”

“老夫——在九幽——等你——!!!”

“等着看你——”

“…众叛亲离——!”

“…江山倾覆——!!!”

“…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

“啪——!”

那只价值连城的和田白玉杯,被狠狠摔在脚下燃烧的地板上!

瞬间!

四分五裂!

晶莹的碎片在跳跃的火焰中,闪烁着最后一丝凄美而绝望的光芒,随即被肆虐的火舌彻底吞噬!

崔琰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靠进太师椅中。嘴角,勾起一丝诡异而平静的弧度。任由那滔天的烈焰席卷而上,将他枯瘦的身影彻底吞没…

博陵堂的烈焰,映红了长安的黎明,也焚尽了五姓七望在帝都最后的辉煌与野心。然而,灰烬之下,那盘根错节的根系,真的被彻底斩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