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的蛋蛋 作品

第184章 热砂之梦2(第2页)

他话音刚落,一直被婕德紧紧抱在怀里的奔奔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电子音,随即猛地挣脱了婕德的怀抱。它身上那蓝色的指示灯高频闪烁,像一颗迷你的蓝色流星,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大殿一侧一条通往下层的幽暗通道。

“哔哔——哔哔哔!”

“奔奔!你去哪里?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等等啊!可提尔扎德刚才不是还说,王座应该在更高的地方吗?”派蒙看着奔奔消失的方向,彻底糊涂了。

“这……这当然是为了抵达高峰,必先经过低谷!这是一种考验,一种隐喻!”提尔扎德被问得一愣,随即强行辩解道,“这就像是……”

“就像是人生。”一直沉默地凝望着那向下延伸的阶梯的荧,轻声接过了他的话。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阶梯尽头的黑暗,仿佛也看到了自己那漫长而又坎坷的旅途。

“对!对!就是人生!”提尔扎德如遇知音,激动地一拍大腿,“荧,你真是越来越有学者的悟性了,看来跟着我学习,让你受益匪c!”

左钰看着这一幕,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戳破学者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知道,奔奔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这座陵寝的真正通路,本就不是一条直线。它像一个巨大的、盘根错节的谜题,需要自下而上,层层解锁,才能最终抵达核心。

下层的通道果然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冰冷的石壁上雕刻着更多古老的壁画,描绘着一个凡人难以想象的、由黄金与智慧构筑的繁华国度。这里遍布着各种机关,厚重的石门将通路一道道封死,仿佛在拒绝任何外来者的窥探。

在左钰不动声色的指点下,荧和婕德合力解开了两处需要元素力共鸣才能启动的机关。但当众人来到最后一处秘仪台座前时,却发现它被死死地卡住了,无论荧如何输入能量,都毫无反应。

“可恶,怎么偏偏在这里卡住了!”派蒙焦急地在台座上空飞来飞去。

提尔扎德围着台座转了好几圈,又是敲又是听,最后煞有介事地宣布:“根据机关的磨损程度和周围的空气湿度判断,应该是内部的某个核心齿轮因为年代久远而锈蚀了,除非有妙论派的机关大师在这里,否则我们是别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左钰已经缓步上前。他并没有像提尔扎德那样煞有介事地检查,只是伸出手指,对着那台座凌空虚点。一缕几乎微不可查的、由纯粹奥术能量构成的紫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悄无声息地探入了机关那狭窄的缝隙之中。他双目微阖,仿佛在倾听着什么,片刻后,指尖轻轻一挑。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从机关内部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回了原位。紧接着,整个台座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重新开始运转。

“动了!它动了!”派蒙惊喜地叫道。

“大概是刚才的震动,正好把它给震松了吧。”左钰收回手,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巧合。

提尔扎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句“这不科学”给咽了回去。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在这个男人身边,任何常理和科学都可能随时失效。

随着机关的启动,一座巨大的升降平台从地面缓缓升起,将众人引向陵寝的上层。

“太好了!这下可以去坐赤王的大椅子啦!”派蒙欢呼着,催促大家快点跟上。

当众人抵达上层大厅,启动了最后一根被称为“圣显棱柱”的巨大方碑时,异变陡生!一道足以刺瞎人眼的刺眼光芒从棱柱顶端爆发,瞬间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整座大厅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在苏醒。四周原本光滑的墙壁上,一道道暗门接连开启,数台早已沉寂的元能构装体从中滑出,它们那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独眼,瞬间锁定了大厅中央的众人!

“不该启动的东西好像也一起启动了啊!”提尔扎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抱头鼠窜,试图找个柱子躲起来。

“小心!”哲伯莱勒第一时间将婕德护在身后,手中的藏刃瞬间出鞘,摆出了防御的姿态。荧和婕德也立刻严阵以待,她们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然而,左钰却只是平静地向前走了一步。他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一个由无数暗紫色符文构成的能量球缓缓旋转,散发着混乱而又恐怖的魔力波动。

“感受绝望吧。”

他轻声低语,仿佛在宣告着神明的判决。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掌心的能量球轰然爆开!一股幽蓝色的、仿佛来自冥府最深处的刺骨寒意,以他为中心,化作毁天灭地的暴风雪,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那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能够冻结灵魂的绝对零度!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无数锋利的冰晶,呼啸着席卷了整个大厅。

那些刚刚被激活的元能构装体,它们身上那足以抵御常规元素攻击的能量护盾,在这恐怖的暴风雪面前,脆弱得如同窗纸,刚一接触便被瞬间撕裂、粉碎。紧接着,它们那由坚固合金打造的身躯,也被刺骨的寒意层层覆盖,转眼间便化作了一座座栩栩如生的冰雕,连攻击的动作都未来得及做出,便被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

仅仅数息之后,暴风雪散去,整个大厅恢复了寂静。地上只留下一片晶莹的冰霜,和那些保持着各种姿态、却已毫无生机的构装体冰雕。

“欸?停了?”派蒙困惑地从荧的身后探出头。

“大概是能量耗尽,自动停止了吧。”左钰淡然地解释道,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

“这赤王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明明都已经获得资格了,为什么还要派这些东西来攻击我们……”提尔扎德心有余悸地抱怨着。

哲伯莱勒却深深地看了左钰一眼,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是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骇然。他知道,这不是什么能量耗尽,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抹除了一切威胁。

“走吧,”他收回目光,声音有些沙哑,“御座,应该就在前面了。”

陵寝的最高层,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平台。一座由不知名的暗金色金属铸造的巨大王座,孤零零地矗立在平台的尽头。王座的背后,是高达百米的、绘有黯淡星图的巨大穹顶。整座大殿空无一人,只有风从穹顶的破洞中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回响,更添了几分孤寂与威严。

“哇!好大的椅子!坐上去是不是就能变得很伟大了?”派蒙的眼中充满了向往,她觉得那张椅子充满了魔力。

“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就算坐上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的。”荧摇了摇头,她从那张空荡荡的王座上,感受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威压。

“派蒙,你这种想法可是很僭越的…”提尔扎德下意识地开始教训派蒙,但随即又陷入了新的困惑,“奇怪,怎么什么也没发生?难道还缺少了什么步骤?还是说…真要像传说中那样,对这空无一人的王座行跪伏之礼?可我是学者,我的膝盖只献给真理和知识,绝不会跪拜一个暴君的空椅子!”

“那派蒙坐上去,它不就不空了嘛!”派蒙说着,就要朝着王座飞过去。

“婕德,快劝劝它……等等,婕德呢?”提尔扎德正想让婕德管管派蒙,却惊恐地发现,刚才还跟在身边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哲伯莱勒,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自己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图特摩斯吗?”一个慵懒而又充满了戏谑意味的声音,从那巨大的王座后方悠悠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斜靠在王座的扶手上。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纹着复杂的图腾,正是本该早已逃离的萨梅尔。而在他的身旁,婕德正被两名身穿愚人众制服的先遣队成员死死地挟持着,动弹不得。

“萨梅尔……”哲伯莱勒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他手中的藏刃,发出一声压抑的嗡鸣。

“阿赫马尔的御座就在眼前,你现在满心满眼,只剩下它了吧?”萨梅尔的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沙子,终究是抗拒不了黄金梦乡的诱惑。无论你如何背叛你的部族,如何否认你的过去,都无法改变你的本性。哈,你看,你终究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小婕德,好好看看你的父亲,看看他那被欲望吞噬的眼神,他已经把你给忘了。”

“我是自己大意了,跟老爹没有关系!”婕德倔强地反驳道,尽管她的脸色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有些苍白。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哲伯莱勒。不过这喋喋不休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了优菲。”萨梅尔轻描淡写地揭开对方最深的伤疤,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哲伯莱勒,“好了,闲聊到此为止。所有的谜题都已经解开,御座也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了。现在,这个小丫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放了她。”

“哲伯莱勒!你果然和他是一伙的!”提尔扎德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了。他指着哲伯莱勒,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利无比。

萨梅尔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看到没有,哲伯莱勒,你所谓的‘伙伴’,可从来没把你当成自己人啊!”

哲伯莱勒没有理会提尔扎德的咆哮,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两柄淬了毒的匕首,死死地钉在萨梅尔的身上。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风沙磨砺了千年的岩石:“提尔扎德,你的考古之旅已经结束了。你那篇旷世巨作所需要的一切素材,你都已经亲眼见证。现在,你应该考虑如何安全地回到须弥城……我承诺过会保护你直到任务结束,我会说到做到。”

“真是贪婪啊,哲伯莱勒。”萨梅尔嘲弄地鼓了鼓掌,“什么都想攥在手里,什么都不肯放过。女儿的安全,学者的委托,还有…阿赫马尔的秘密!看来,优菲的死,并没有教会你什么叫‘代价’。还是说,你已经准备好,支付新的‘代价’了?在场的各位,谁会是你的代价呢?”

“这些怪话派蒙一句也听不懂…”派蒙躲在荧身后,小声地抱怨着,“谜题明明都已经解开了,阿赫马尔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啊?”

“黄金的梦乡……”荧的眼中也充满了困惑,她从那些古老的壁画中,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词。

“不过是沙漠里的迷信罢了!”提尔扎德不屑地冷哼一声,“传说只要获得赤王的智慧,就能进入黄金梦乡,享受永恒的快乐?这种鬼话,也就只有蒙昧无知的小孩子才会相信!”

“有些梦,就是因为太过美好,才会让人愿意沉溺其中,甚至不惜为此付出一切代价。”左钰平静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他缓步上前,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现实往往充满了痛苦与缺憾,但梦境却可以完美无瑕。对吗,萨梅尔?对你们这些追梦人而言,一个足够真实的梦,远比这残酷的现实更具诱惑力。”

萨梅尔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第一次将目光正式投向这个始终从容不迫的男人。他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哲伯莱勒截然不同的、更加难以捉摸的危险气息。

“哼,不过是个懂点皮毛的三流学者。”他冷哼一声,试图用轻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随即又将矛头转向哲伯莱勒,继续用言语刺激着他,“优菲若是还活着,凭她的智慧,恐怕早就着作等身,成为教令院的贤者了……”

哲伯莱勒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仇恨与悲痛。“……够了!这座御座,你想坐,便拿去坐。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让提尔扎德妨碍你。通往这里的路,可以说是我为你开的。我利用了提尔扎德的委托,利用了荧的帮助,才让这圣显厅重新显现于世。我自认无愧于提尔扎德,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人无我有’之材,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把婕德还给我,我们之间,两不相欠。”

“说得真好听。但你为何始终避而不谈阿赫马尔的秘密?你以为这座空荡荡的御座就是一切吗?庸人就算坐上龙椅,也成不了真龙。真正的关键,是那段失落的‘祷文’!哲伯莱勒,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是想等我们都离开之后,自己一个人再偷偷回来吗?可惜啊,除非你愿意付出你宝贝女儿作为‘代价’……”

荧一步上前,将派蒙护在身后,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坚定:“无论是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财宝,都没有自己的亲人更重要。”

“对啊!”派蒙也鼓起勇气,大声地附和道,“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伤害自己的家人,那才是最愚蠢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祷文,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提尔扎德冷静了下来,他那属于学者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我虽然不信这些,但听听也无妨,就当是收集一些奇闻轶事,写进我的论文里。如果只是念几句祷文,就能换回婕德的平安,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能和平解决,难道不好吗?唉,这些沙漠子民的迷信思想,确实很有研究价值。”

哲伯莱勒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左钰。那眼神中,充满了挣扎、询问与一丝不易察察的恳求。

左钰看懂了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这无声的许可,哲伯莱勒仿佛终于卸下了心中所有的重担。他缓缓地闭上双眼,像是在与自己那充满了血与沙的过往做最后的诀别。随即,他用一种苍凉而又悠远的语调,唱起了那首曾在无数个夜晚,为女儿驱散噩梦的绿洲摇篮曲:

“「群星升起在荒原之上……」”

歌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能够抚慰人心的魔力。

“噗……欸?”派蒙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所谓的“祷文”,竟然是这首听过好几次的摇篮曲。

“可是这……”提尔扎德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学术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老爹?”婕德更是难以置信,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时唱起这首歌。

就在此时,一道平静的声音,直接在哲伯莱勒的脑海深处响起,那声音只属于他一个人能听见。

“做好准备。”

萨梅尔在听到歌谣的瞬间,脸上的表情便从戏谑变成了狂喜,他如同疯魔般地复诵着那句歌词:“「群星升起在荒原之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他像是得到了某种神启,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婕德,踉跄着、狂热地冲向那座暗金色的王座。他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闭上双眼,脸上带着一种虔诚到扭曲的渴望,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那句在他听来蕴含着无上智慧的“祷文”。

“……他?”提尔扎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毛骨悚然。

“荧!你看他!他好像……好像没有呼吸了!”派蒙指着王座上的萨梅尔,惊恐地尖叫道。

只见王座之上的萨梅尔,脸上的表情永远地凝固在了那一瞬间的狂喜与满足之上,但他的眼神,却已经彻底涣散,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如同两颗黯淡的玻璃珠。

哲伯莱勒缓缓睁开眼,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一丝解脱后的释然。“他已经如愿以偿了,”他用一种近乎于叹息的语气说道,“他进入了阿赫马尔所允诺的黄金梦乡,一个……‘永恒的梦乡’……”

“‘永恒的梦乡’……就是死亡吗?”荧看着那具还保持着坐姿的尸体,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萨梅尔大人!你们竟敢害死萨梅尔大人!你们不能走!”那两名挟持婕德的愚人众,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发出了绝望而又愤怒的怒吼,他们舍弃了婕德,如同两头受伤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荧,应战!”哲伯莱勒第一时间将婕德护在身后,他知道,最后的清算到来了。

左钰却只是平静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甚至没有看那两个冲过来的愚人众一眼,只是再次抬起了手。那颗由无数暗紫色符文构成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能量球,再次于他掌心缓缓旋转。

“感受绝望吧。”

同样的话语,却是截然不同的结局。能量球再次爆开,幽蓝色的暴风雪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席卷了整个王座大厅!那两名愚人众连同他们身上那引以为傲的元素护盾,在触碰到暴风雪的瞬间,便被冻结、粉碎,最终化作了两座晶莹剔透的冰雕,连一丝像样的抵抗都没能做到。

“又……又停了?”派蒙困惑地看着这瞬间结束的战斗。

“大概是陵墓最后的能量也耗尽了吧。”左钰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哲伯莱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快步上前,在婕德震惊而又迷茫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女儿,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黄金梦乡的秘密,终于以最残酷、也最讽刺的方式,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