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森冷的天苍茧 作品

第275章 师徒对弈棋逢对手(第2页)

吴鹏展和武师傅在一旁屏息观战。往年盛夏,院子里的老槐树上从早到晚,总是蝉鸣聒噪不休,如今遭了大旱,连知了怕也是大多跟着逃荒的人流走了,偶尔的蝉鸣这会儿也停歇下来,院子里静得只能听见檐角铜铃被风拂过的细碎轻响,檀木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倒像是撒了满盘的星斗。

日影在院子里的青砖地上一寸寸挪过,不知不觉已爬过三寸之地,棋盘上的局势却愈发诡谲,黑白子纠缠交错,宛如云海翻涌,难分高下。吴夫子忽然轻笑一声,落下的白子竟在己方看似绝境的棋盘中生生辟出一线生机;云新阳瞳孔骤缩,轻舒一口气,旋即发起攻势,黑子如流星破空,看似随意的落点,却将白棋所有退路尽数封死。“好!”吴夫子猛地抚掌大笑,低沉磁性的嗓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最后一子落下时,满盘胜负竟如雾里看花——白子多占了三分实地,黑子却隐隐形成合围之势,谁也没能真正占得上风。云新阳望着棋局,额角、脸颊乃至脖颈都沁出豆大的汗珠,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在衣襟上,汇聚成一条条水线,没入衣领,将月白色布衫洇出一片深色。

夫子望着他那双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棋盘前与师长相争的模样,可惜恩师英年早逝,再也没了对弈的机会。这盘棋,夫子虽不像云新阳那般两眼紧盯着棋盘全神贯注,手里的竹扇还能偶尔悠哉地扇两下、抿口凉茶,饶有兴致地观察徒弟皱眉苦思的模样,实则心里也暗自较劲,并不轻松。

紧张的何止是下棋的人,观棋者亦是如此。吴鹏展的棋艺虽不及云新阳,却也差得不远,虽下不赢他们,观棋倒是能看个七八分明白,一会儿替云新阳捏把汗,心里琢磨着若是自己该如何破局;一会儿又替父亲担心,能不能扛住学生的攻势。

比起吴鹏展的紧张,武师傅这个就有点瞎着急了。他看着云新阳一子子落得都不对,眼看着就要陷入颓势,就急呀,怎么眨眼间云新阳落了一子,吴夫子的白棋就死了一大片?仔细一瞧,哇,原来是这样,就着急吴夫子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所以虽是别人在对弈,看棋的瞎着急,那急也是真真切切的,为了看得清楚些,恨不能把脑袋都伸到棋盘上去。

一盘棋终了,两个下棋的人虽觉畅快淋漓,却也累得够呛,双双松了口气;两个观棋的也跟着长出一口气。吴夫子抬起头望了望日头,这局下得时间不短,便不打算再续,撤了棋盘,专心致志地喝起茶来。

吴鹏展瞥了眼武师傅,打趣道:“你又看不懂,干嘛把头伸得老长?都挡着别人视线了。”

武师傅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得你跟多懂似的。”

吴鹏展挑眉:“他们一开始摆暗局的时候,我或许看不透彻,但最起码到了明面上,我是看得明白的。你呢?怕是连他们谁输谁赢都搞不清楚吧?”其实武师傅的棋并没有那么差,只是比吴鹏展的又要稍逊一点,所以这个徒弟才敢调侃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