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一杯残茶，敬新时代的风

海风，自远方而来，拂过风车村那悠悠转动的巨大风车，也拂过那艘彻底消失于海平面之上的“雷德·佛斯号”，最终，带着一丝离别的萧索与咸腥，轻柔地卷起了崖边茶馆的木质门帘。

殷长歌依旧端坐于廊下，仿佛一尊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的亘古雕塑。他面前的石桌上，还摆放着两只白瓷茶杯。其中一只，是他自己的，杯中茶水早已饮尽；而另一只，则是昨夜为香克斯所斟，那蕴含着磅礴建木生机的仙茶，此刻也已空空如也，只在杯底残留着几片舒展开的、宛如翡翠雕琢的茶叶。

他静静地看着那只空杯，眼前浮现的，却是昨夜沙滩之上，那个断臂男人脸上不曾有过半分悔意的、无比洒脱的笑容。

“我把它，赌在了新时代上！”

这句充满了无穷豪情与信念的话语，此刻依旧在他那古井无波的道心中，激荡起一圈圈温润的涟漪。

“以身入局，以臂为注，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殷长歌轻声自语，那双倒映着星辰大海的眼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欣赏，“贫道修的是截天之道，于天道洪流中截取一线生机，步步为营，算尽因果。而此方世界之‘道’，却截然不同。它不重算计，不问得失，只凭一颗本心，一股豪情，便敢于将自身的一切，都压在那名为‘梦想’的赌桌之上。”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生命原始活力的、野蛮生长的“道”。它粗糙，直接，甚至显得有些愚蠢，却也……至真至诚，璀璨得令人动容。

他此番红尘炼心，观的是世事，炼的是本心。而香克斯的这场豪赌，便如同一面最澄澈的镜子，照见了他自身道途中，那因见惯了洪荒破碎、仙神陨落而滋生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超然”与“冷漠”。

“或许，真正的圆融，并非是绝对的‘无情’与‘旁观’。”他缓缓伸出手，将那只属于香克斯的空杯拿起，对着东方那轮刚刚升起的、充满了无限希望的朝阳，遥遥一敬，“而是能在看尽了万古沧桑之后，依旧能为这红尘俗世中，最纯粹的闪光，而由衷地……道一声好。”

他将杯中残余的几滴茶水，洒于身前青石之上。

一杯残茶，敬故人，亦敬……那个即将由故人亲手开启的，波澜壮阔的新时代。

做完这一切，他心中那最后一丝因昨夜论道而泛起的波澜，也彻底平复，重新归于渊深似海的宁静。

他缓缓起身，目光投向了山下的村庄。

红发海贼团的离去，像是抽走了风车村的灵魂。往日里喧嚣的酒馆，此刻大门紧闭；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孩子们，也都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巨大的、名为“失落”的情绪之中。

而这份失落的核心，便是那个独自一人，默默地、一步步走向村外森林的、戴草帽的少年。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那艘巴掌大小的、由不知名木材雕刻而成的小小帆船。那是昨日，这位神秘的茶馆大叔，送给他的临别赠礼。

“再伟大的航行，也总是始于一艘小小的船。”

这句话，连同香克斯那句“等你将来成为一名出色的海贼，再把它还给我吧”的约定，如同两颗最坚固的船锚，死死地定在了他那颗因离别而剧烈摇晃的心海之中，让他不至于被悲伤的巨浪彻底吞没。

“路飞他……没事吧？”

玛琪诺的声音，带着一丝浓浓的担忧，在殷长歌身后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茶馆，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为殷长歌准备的早餐。她看着路飞那小小的、略显孤单的背影，温柔的眼眸里满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