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鬣狗的嗅觉
撤离“山鬼”区域的第一个夜晚,一场小规模的哗变在辎重营发生了。几十名新兵因无法理解为何要放弃辛苦铺设的铁路、逃离一群“装神弄鬼的野人”而聚众鼓噪。王大彪亲自提着工兵铲,将带头的三人打得筋断骨折,才用最血腥的方式压下了骚动。 这之后,再无人敢公开质疑大帅的决定,但一种无声的困惑与不安,却像瘟疫一样在队伍中蔓延开来。
车轮和履带碾过冻土的声音,单调得像是永无止境的催眠曲。自从那场血腥的“整肃”之后,整支东方志愿军便化作一条灰黑色的钢铁巨蟒,在乌拉尔山南麓与东欧平原接壤的这片白色荒原上,沉默地向西蜿蜒。
太阳依旧是那个毫无温度的惨白圆盘,天空高远得令人心慌,目之所及,除了雪,还是雪。无边的平坦让士兵们失去了距离感,仿佛行军了三天三夜,也只是在那张巨大的白色地图上挪动了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压抑,是此刻军中最普遍的情绪。
没有了山林的遮蔽,三十万大军和数千辆载具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天地之间,像一群迁徙的驯鹿,任何一架盘旋于高空的侦察机都能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士兵们下意识地将脖子缩进衣领,仿佛那高远的天空中,随时会降下致命的铁雨。
“他娘的,这鬼地方,连个能撒尿的土包都找不着。”王大彪坐在“猛犸”坦克的炮塔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含混不清地骂着。
曾经在山地作战中无往不利的坦克,此刻在这平原上,反倒成了最显眼、最脆弱的靶子。这种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像是一头习惯了在山林里扑食的猛虎,被硬生生拽到了空旷的斗兽场中央,周围的看台上,坐满了看不见的敌人。
指挥帐篷被临时搭建在一处被积雪覆盖的浅坑里,这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的“掩体”。帐篷内,煤油灯的光晕将墙上巨大的军事地图映得一片昏黄。林好已经盯着地图看了整整两天,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被红圈标注的地名上,来回摩挲——伏尔加格勒。
帐篷帘子猛地被掀开,两道裹挟着冰霜与血腥味的身影闪了进来。
是冷雨和博尔术。
他们是五天前被派出去的,像两支射入白色迷雾的利箭,此刻终于带回了回响。
“大帅。”冷雨解下防风镜,露出一张被冻得发青的俏脸,她的声音很稳,但握紧的拳头却出卖了内心的不平静。
博尔术则一言不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邦邦的东西,放在桌上。
“咣当”一声闷响。
油布解开,里面是一顶德军的m35钢盔,钢盔的正面,有一个拳头大的、边缘向内翻卷的恐怖破洞。透过破洞,甚至能看到钢盔内壁凝固的、已经发黑的血迹和脑组织。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们在西南方向一百五十公里处,发现了一个小镇的废墟。”冷雨的声音没有起伏,但她的脑海中,一幅画面挥之不去:一片被炮火犁成黑土的废墟上,一辆苏军坦克的半截履带挂在一堵残墙上,履带的缝隙里,塞着一具被挤压变形、分不清是德军还是苏军的尸体。而在不远处,一名德军士兵的尸体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冻僵在雪地里,他的刺刀距离一名苏军士兵的喉咙,仅有不到五厘米。两人同归于尽,仿佛一座冰雕。那不是战斗,那是一部用血肉和钢铁铸成的、永不停歇的绞肉机。“镇子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个个弹坑。”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画面压下,继续报告。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那里的空气……味道很奇怪。不是单纯的血腥味,是铁锈、烧焦的橡胶、火药、还有一种……我们没闻过的化学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土地是黑色的,雪花落上去,很快就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