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蓝天野 作品

无情夺命剑(第2页)

他也缓缓闭上眼,指尖的绿光,更盛了。

姜阿鸾猛地按住腰间的软剑,剑柄上缠着的深蓝色丝绦,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剑细得像条银蛇,收在鞘里时软若无骨,出鞘时却寒芒刺骨——这是姜家祖传的“夺命无情剑”,剑谱上说,此剑最狠处,不在招式,在断情。

“念砚,”她转身看向儿子,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凛冽的平静,“你总以为姜家靠枪立足,却不知我们真正的根基,是这把剑。”她抬手解下剑鞘,软剑落在掌心,竟带着冰一样的凉意,“这剑叫‘无情’,恰合你如今的名字。它的剑法,招招夺命,却有一个前提——要练它,先得断义;要用它,先得舍情。”

无情愣住了,看着那把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剑,又看向母亲苍白却决绝的脸,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娘,您……”

“黑袍人虽被拖住,却根基未损,他们的锁链术能缚住你爹的力量,寻常招式近不了身。”姜阿鸾打断他,指尖抚过剑刃,那里刻着细密的咒文,是姜家血脉的印记,“等会儿厮杀到最烈时,两方必定伤亡惨重,那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刻。你带着这剑过去,用‘无情式’斩他身上的锁——记住,剑招要快,心要硬,别管周遭的惨叫,别想你爹的伤势,眼里只能有那道锁链。”

她忽然抓起无情的手,按在剑刃上。冰凉的金属瞬间划破皮肤,血珠涌出来,滴在剑身上,竟被那咒文吸了进去,发出细碎的红光。“这剑认主,却更认血脉。你是姜家的儿子,本不必……”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咬住下唇,猛地将剑往自己小腹刺去!

“娘!”无情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想去夺剑,却被她死死按住手腕。

软剑没入寸许,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衣襟。姜阿鸾疼得浑身发抖,额角渗出冷汗,却硬是挤出一个笑:“姜家秘法……要用施术者的心头血……为引……”她拔出剑,血珠顺着剑尖滴落,每一滴都像带着火焰,落在无情掌心的伤口上,“这样……剑才会真正听你的……它的‘无情’,才够霸道……”

无情的手被她的血烫得发颤,那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混着他自己的血,在掌心汇成小小的溪流。他看着母亲脸色惨白如纸,看着她腰间不断涌出的血,突然就懂了——这哪里是转剑?这是娘在用自己的命,为他铺一条救爹的路。

“这剑……最霸道的不是断锁链……”姜阿鸾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晰,“是断牵挂……等会儿你刺向锁链时,心里不能有我,不能有……任何让你心软的人……”她猛地将剑塞进无情手里,推了他一把,“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远处的厮杀声突然变了调,夹杂着黑袍人愤怒的嘶吼,像是联军又发起了新一轮冲击。无情攥着那把沾了母亲鲜血的软剑,剑身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仿佛有无数股力量在往里钻。他看着母亲靠在石壁上喘息,看着她用布巾死死按住伤口,看着她朝自己用力点头,突然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狼,朝着战场的方向冲去。

姜阿鸾望着他的背影,看着那抹银甲在夜色里穿梭,终于支撑不住,顺着石壁滑坐在地。小腹的疼痛越来越烈,可心口那片被锁心咒冰封的地方,却奇异地泛起一丝暖意。

她早说过,这咒是她亲手种下的。如今要用自己的血来破局,倒也算……因果循环。

远处传来剑刃破空的锐响,紧接着是锁链崩断的脆响,一声,又一声。姜阿鸾闭上眼,唇角的血迹里,终于漾开一抹释然的笑。

无情……我的儿。这“无情”二字,终究是要你们父子,亲手挣开啊。

无情握着那柄浸了母亲血的软剑,像握着一团跳动的火焰。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红光,那些细密的咒文仿佛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所过之处,伤口竟不再刺痛,反而涌起一股锐不可当的力量。

战场中央,黑袍人的锁链正缠住北漠将军的弯刀,那锁链泛着幽蓝的光,是用碎星石的边角料熔铸的,寻常兵器一碰就会被腐蚀。中原的“流云剑”掌门挥剑斩去,剑刃刚触到锁链,就“咔嚓”一声断成两截,老者惨叫着被锁链缠住脖颈,瞬间没了声息。

“一群废物!”黑袍首领冷笑,掌心黑雾翻涌,正要将那柄断剑化为齑粉,却见一道银影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是无情。

少年人踩着满地狼藉,软剑在他手中陡然绷直,红光与黑袍人的黑雾撞在一起,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无情式·断!”他低喝一声,剑招快得只剩残影,那些被咒文加持的剑刃像有了灵性,专挑锁链的衔接处刺去。

“叮——叮——叮——”

三声脆响,黑袍人最引以为傲的锁链竟断了三截!断口处冒着白烟,像是被烈火灼烧过。首领大惊,正要催动黑雾反击,却见无情的剑突然变软,像条红蛇缠上他的手腕,红光一闪,他整条手臂竟齐肩而断!

“不可能!”黑袍首领嘶吼着后退,眼里满是惊恐。

可更让他惊骇的还在后面——那些被斩断的锁链碎片落在地上,竟突然颤动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纷纷朝着西角帐篷的方向飞去。而战场各处散落的兵器也开始异动:北漠将军的弯刀突然挣脱主人的手,自行劈向附近的黑袍人;中原门派的断剑拼合成形,护在受伤的掌门身前;甚至连邪派用来养蛊的铜罐,都炸开成无数铜片,组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黑袍人的退路。

这不是巧合。

无情猛地回头,看见西角帐篷的布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开,梁砚正站在那里。他身上的铁链早已崩断,碎星石的绿光从他心口溢出,顺着地面的裂痕蔓延,与那些散落的兵器相连。原来那些兵器里,早就融进了他当年渡给南疆土地的力量——弯刀饮过梯田的水,断剑沾过缠藤的露,连那铜罐里的蛊虫,都曾靠山间的灵气存活。

此刻,他便是南疆,南疆的万物,都在护他。

“爹!”无情喊着,提剑冲过去。

梁砚抬头看向他,绿光映亮他苍白的脸,也映亮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就在这时,仅剩的几个黑袍人突然祭出最后的杀招,无数银色锁链从四面八方飞来,像一张巨网,要将父子俩一同罩住。

“小心!”无情挥剑去挡,却见梁砚突然抬手,掌心的绿光骤然暴涨。那些原本散落的兵器碎片突然聚合,在他们身前凝成一柄巨大的剑,剑身流转着梯田的金黄、藤蔓的翠绿、瘴气的银灰——那是南疆土地的颜色,是他用二十年光阴,一点点融进每一寸山河的力量。

“这才是……碎星石真正的力量。”梁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巨剑落下,锁链瞬间化为齑粉,黑袍人连同他们的黑雾,都被劈成了两半,消散在风里。

战场突然静了。

无情看着那柄由万物凝聚的巨剑缓缓消散,看着父亲胸口的绿光渐渐平息,突然想起母亲的话,转身要往密道跑,却被梁砚抓住了手腕。

“别去。”梁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给你的剑……用了‘血祭’,对不对?”

无情愣住,看着父亲指尖触到自己掌心的血迹,看着那血迹竟顺着两人相握的地方,慢慢渗入梁砚的皮肤。更神奇的是,随着血迹的蔓延,梁砚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竟开始愈合,而他心口的绿光,也变得温润起来,像被什么东西融化了。

“这是……姜家的‘血契’。”梁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总说……锁心咒无解,却忘了……姜家的血,最能破咒。”

远处的密道里,姜阿鸾靠在石壁上,感觉心口那道冰封了二十年的枷锁正在松动。她望着帐篷的方向,仿佛能看见父子俩相握的手,看见那些被她亲手锁住的情思,正顺着血脉,一点点流回他的心里。

夜风穿过战场,卷起满地兵器的碎片,却不再冰冷。那些碎片上沾着的血,有他的,有她的,有他们儿子的,混在一起,滴落在南疆的土地上,竟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绿芽。

无情低头看着那株芽,突然发现父亲的眼泪落在芽上,而自己的掌心,还残留着母亲血的温度。

原来最神奇的不是碎星石的力量,不是夺命的剑法,是血脉里那点斩不断的牵挂。它能让万物为盟,能让咒印消解,能让二十年的怨怼,在相握的那一刻,化作滚烫的泪,落在彼此心上。

远处,姜阿鸾轻轻闭上眼,唇角带着笑,眼角却滑下一滴泪。那滴泪落在衣襟的血迹上,竟晕开一朵小小的牵牛花,像当年他为她刻在玉扣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