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蓝天野 作品

输掉了,最后一丝可能(第2页)

“白首领!”月神卫的二当家被蛊虫咬伤了腿,踉跄着喊道,“别管他胡说!杀了这老妖!”

梁砚看着眼前的混乱,忽然抓起地上的两块布片——月神族的族史和五毒教的旧账,猛地往空中一抛。布片在月光下展开,那些互相矛盾的字迹被风揉在一起,像在无声地嘲笑。

“你们看啊!”他扑过去,用身体挡在白灵和教主中间,“月神族说五毒教强夺葫芦,五毒教说月神族偷换葫芦,可这封信里写着,葫芦是被朝廷的人藏起来的!你们恨了两百年的人,根本不是彼此!”

白灵的弯刀顿住了,刀锋离他的脖颈只有寸许。教主的金蚕蛊也停在半空,蛊虫的嘶鸣里带着迟疑。

“我爹的眼睛是被朝廷的兵射瞎的!”梁砚的声音带着血沫,左臂的伤口疼得他几乎站不稳,“月神族的孕育印,根本不是什么邪术!五毒教的蛊虫,最初是用来治病的!你们见面就杀,连问一句‘为什么’的耐心都没有,才让真正的仇人在暗处偷笑!”他忽然扯下胸口的衣襟,露出那枚月神石印记,印记周围的皮肤因为激动而泛红:“我立过月神咒,若违誓,亲人不得好死!可我现在告诉你们,让两族继续相杀,才是对所有亲人最大的背叛!”

一支毒箭从暗处射来,直奔他的后心。珠娘尖叫着扑过来,却被梁砚一把推开。就在这时,教主猛地转身,用后背挡住了毒箭,箭簇穿透他的黑袍,带出一串血珠。

“爹!”珠娘哭喊着扑过去。

与此同时,白灵的弯刀也动了,却不是砍向教主,而是劈向了暗处放箭的人——那是个穿着五毒教服饰,却眼神阴鸷的老者,正是当年那个小吏的后代,一直潜伏在教里,不断挑拨两族关系。

“是你!”教主咳出一口血,指着那老者,“当年我儿……就是被你蛊惑,才死在月神谷!”

老者见行迹败露,狞笑着从袖中掏出更多毒蛊:“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就一起去死!朝廷说了,南疆乱,才好掌控!”

可他的话音未落,月神卫的百草箭和五毒教的破邪刀竟同时指向了他。月光刃与蛊虫第一次不再对立,而是朝着同一个目标。

混乱中,梁砚又挨了一刀,这次是被老者的暗器所伤,深可见骨。但他看着白灵和珠娘背靠背抵挡蛊虫,看着教主和月神卫二当家合力破解老者的毒阵,忽然笑了,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无比畅快。

当老者被乱刀砍倒时,崖顶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喘息声。白灵扶起受伤的月神卫,教主让教徒给月神族的伤员敷药,没人说话,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梁砚靠在黑石上,看着两族的人互相包扎伤口,看着珠娘把自己的疗伤药递给月神卫的小姑娘,看着白灵将清蛊露递给中毒的五毒教长老。

“这孕育印……”教主忽然开口,声音沙哑,“真的不用男子?”

白灵看了眼黑石上的脚印,点了点头:“若你信我。”

教主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信,怎么不信……毕竟,我们都被人骗了两百年。”

月光落在梁砚的伤口上,竟有了丝暖意。他知道,伤口会结痂,仇恨会淡去,而这场刀光剑影里的交谈,终将成为两族解开谜团的开始。

硝烟还未散尽,月光崖下突然响起铁甲摩擦的铿锵声。梁砚扶着珠娘往崖边探头,只见漫山遍野的朝廷大军已围得水泄不通,为首那员将领银盔银甲,面容刚毅,正是姜阿鸾的父亲——姜承业。

“姜将军?”梁砚的喉结猛地滚动,手里的玄铁刃险些脱手。他想起姜阿鸾曾说过,父亲镇守南疆多年,最恨蛮夷邪术,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姜承业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崖顶,落在梁砚身上时,陡然迸出厉色:“梁砚!你果然在这里!勾结五毒教,背叛朝廷,还敢滞留蛮夷之地,可知罪?”

“岳父明鉴!”梁砚急声道,“两族纷争实为朝廷奸吏挑拨,并非有意反……”

“住口!”姜承业厉声打断,马鞭直指五毒教教主,“此等用蛊害人的邪祟,人人得而诛之!你助纣为虐,还有何面目提‘明鉴’二字?阿鸾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背主求荣之徒!”

珠娘怀里的念山被吓得大哭,她抱紧孩子,怯声道:“我们已经和月神族和解了,不是叛贼……”

“和解?”姜承业冷笑,挥手示意士兵,“放箭!先把这些邪祟射成筛子,再把梁砚押回京城问斩!”

箭矢如暴雨般射上崖顶,梁砚立刻拽过身边的石碑,以阵旗为引布下“坤元阵”。石屑飞溅中,数道土墙拔地而起,将箭矢挡在阵外。“岳父!”他对着崖下大喊,声音里带着血丝,“阿鸾还在等我,念砚也……”

“别叫我岳父!”姜承业的声音更冷,“我姜家没有你这种通敌叛国的女婿!阿鸾早已被你害苦,我今日便是来替她清理门户!”

炮火突然轰鸣,崖顶的土墙被炸开一道缺口,士兵们顺着缺口往上攀爬。梁砚忍着后背的旧伤,以血为墨在地上补画阵纹,每一笔都像刻在心上——他要抵挡的,是自己心爱之人的父亲,是那个曾拍着他肩膀说“好好待阿鸾”的长辈。

“梁砚,退开!”教主突然将他推开,亲自催动蛊虫迎向攀爬的士兵,“这是我们五毒教与朝廷的恩怨,不该由你……”

话未说完,一支冷箭穿透教主的肩胛,他踉跄着后退,撞在梁砚身上。姜承业已提着长枪冲上崖顶,枪尖直指梁砚的咽喉:“今日我便让你知道,背叛姜家的下场!”

枪风裹挟着杀气袭来,梁砚侧身避开,玄铁刃却下意识地格开了第二枪。他看着姜承业眼里的恨意,忽然想起白云山的雨夜里,阿鸾曾红着脸说:“我爹最疼我,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岳父,收手吧!”他的刀刃抵着对方的枪杆,手却在发抖,“再打下去,只会让更多人送死……”

“送死的只有你们这些邪祟!”姜承业猛地发力,枪尖划破梁砚的手臂,“阿鸾怀你的孩子时受了多少苦?你却在这里享齐人之福,你对得起她吗?”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梁砚的心脏,他的动作顿了顿。就在这时,姜承业的枪尖突然转向,直刺身后的珠娘——她怀里的念山正哭着伸出小手,像在抓那闪着寒光的枪尖。

“小心!”梁砚瞳孔骤缩,想也没想便挥刀格挡,却因角度刁钻,刀刃最终没能拦住枪尖,反而顺着枪杆滑了过去,直抵姜承业的胸口。

噗嗤一声,玄铁刃没入半寸。

姜承业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刀刃,又看向梁砚,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咳出一口血,倒在了血泊里。

崖顶瞬间死寂。风卷着硝烟掠过,吹得梁砚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握着刀柄的手僵在原地,指尖的血与姜承业的血混在一起,烫得像火。

珠娘捂住嘴,眼里满是惊恐。月神卫和五毒教的人都愣住了,没人敢说话。

梁砚缓缓抽出刀,血珠顺着刀刃滴落,砸在姜承业的银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想起阿鸾的笑,想起她抚着小腹说“爹会喜欢宝宝的”,想起自己曾在心里发誓要护好她的家人……

可现在,他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

胸口的月神石突然剧烈发烫,像有团火在灼烧,疼得他几乎跪倒在地。远处的山风里,仿佛传来阿鸾的哭声,一声声,像在凌迟他的灵魂。

他赢了这场仗,却输掉了最后一丝能回到她身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