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唯一的星辰(第2页)
姜阿鸾会推开那扇虚掩的角门,月白裙裾扫过竹影,带起一阵清浅的香。她总捧着那册《天工阵谱》,却不常翻开,只听梁砚坐在青石上,讲山坳里的地脉如何像游蛇般游走,讲星象移位时阵法要跟着转多少度。他讲得兴起,便随手捡根枯枝在地上画,指尖划过处,连青苔都像是活了过来。
“你看这‘七星阵’,”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教她用指尖描摹方位,“这里的‘破军’位,要对着西边的断崖才够凌厉,就像……”他顿了顿,耳尖微红,“就像你皱眉的时候。”
姜阿鸾抽回手,指尖却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低头去看阵图,不敢抬眼。竹影落在书页上,晃动得像她乱了的心跳。
入夏时,梁砚得了块上好的暖玉,请玉雕师傅照着她锦袋里的阵图,雕了半枚同心佩。玉佩送到她手里时,还带着他贴身藏过的温热。“等我秋闱得中,”他站在石榴树下,花瓣落在他发间,“就用这半块佩,去姜家提亲。”
她没说话,只从鬓边摘下支刚簪上的石榴花,别在他青布袍的领口。花影落在他眼里,漾开的笑意比枝头的石榴更艳。
那时的光阴慢得像流泉。他们会趁着月色去后山寻能聚灵的黑曜石,梁砚总走在前面,用砍刀劈开带刺的藤蔓,回头时,眼里的光比手里的火把还亮;他们会坐在溪边洗砚台,墨汁染黑了溪水,却染不黑他说“将来要给你建座观星楼”时的认真;她教他辨阵法里的生克,他教她认山间草药的性味,指尖偶尔相触,便像有电流窜过,引得溪里的鱼都跳出水面。
七夕那天,梁砚在竹林里布了个“流萤阵”。万千萤火被阵法困在竹间,像撒了满天的星子。他从怀里掏出个锦囊,里面是她绣了一半的《春江燕归图》,他竟偷偷拿去,用金线补全了最后那只未点睛的燕。
“阿鸾,”他捧着锦囊,声音在萤火里发颤,“等我。”
她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用力点头。那时的她信极了“等”这个字,信山盟海誓能抵过岁月漫长,信半块同心佩能锁得住两心相依。她怎会想到,后来让她肝肠寸断的,恰恰是这个曾让她心头滚烫的字;后来在火里烧成灰烬的,不只是这幅图,还有她用整个青春织就的梦。
那时的萤火虫落在她发间,像缀了串碎钻;那时的梁砚站在光里,是她眼里唯一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