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蓝天野 作品

最难得的赢是赢回自己(第2页)

京红扑过去,想捂住他流血的伤口,可血太多了,像决堤的江水,怎么都堵不住。“张三!你撑住!胡老带来了药!”

“别叫我张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枯瘦的手指抓住京红的手腕,力气却大得惊人,“我爹说……我叫张天一……”

“对,你是张天一!是惊鸿派的张天一!”京红的眼泪砸在他脸上,“你撑住,我们还没开干净的赌场……”

“开不了了……”他笑了,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我算过……这辈子的赌债……该还了……”

他的手松开了,那半本账册掉在地上,被雨水泡开的字迹里,还能看清最后一行——是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张天一”,像个终于敢堂堂正正写在纸上的名字。

胡老头蹲下来,用马褂盖住张三的脸,白胡子抖得厉害:“这傻小子……当年我带他赌第一把时,他就说,要做天下第一的赌徒……原来他早就算好了,最后一把,赌的是命……”

雨还在下,砸在铁皮上,砸在账册上,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京红捡起那只铜酒壶,壶身上的瘪痕还在,却像是突然有了分量,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终于明白,张三不是戒不了赌,他只是把“赌”换了个地方——以前赌的是铜板,是铺子,是虚无缥缈的输赢;后来赌的是信任,是情义,是明知会输也要押上的命。

就像胡老头说的,有些人的“赌”,不是贪,是憾。是想用最后一把梭哈,赎回那些被自己输掉的、最珍贵的东西——比如爹的期望,比如娘的账本,比如一个能堂堂正正告诉别人“我叫张天一”的名字。

很多年后,京红在武汉重开了一家小小的账房,账房的墙上挂着一把象牙算盘,和一只修好了的铜酒壶。有人问起这壶的来历,她总会说起那个叫张天一的男人。

他不是赌鬼,不是败家子,只是个用一生的荒唐,算清了“情义”二字的人。

原来这世上最狠的赌,不是押上金银,是押上性命;最难得的赢,不是赢得天下,是赢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