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我兄弟者必还(第2页)
海风掀起苏念的衣角,他看着秦九妹哭红的眼,突然想起林晚说过的话:“江湖里的人,谁不是背着债活?有的债能赖,有的债,赖了良心不安。”
沈青拽了拽他的胳膊:“别信她!这种女人的话能当饭吃?”
“沈大哥,”苏念转头看他,“当年郑坤派人烧我们惊鸿派的仓库,是谁偷偷给我们报的信?”
沈青一愣,随即骂道:“你是说……当年那个在码头给我们递纸条的丫头?”
“就是她。”苏念的目光落在秦九妹身上,“那时候她才十五,扎着马尾辫,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凤梨酥。”
秦九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您……您记得?”
“我记得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却把郑坤的人手、船期写得清清楚楚。”苏念声音平静,“也记得那天晚上,你爹的船‘恰好’经过仓库附近,吓跑了郑坤的人。”
秦九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周明宇叹了口气:“苏先生,秦小姐当年偷偷报信,被她爹关了三个月禁闭,腿都打肿了。她这次逼您来,一半是为了秦家,一半……也是想找个能跟郑坤抗衡的人。”
沈青在一旁嘟囔:“那也不能抓我……”话没说完,就被苏念递过来的眼神打断了。
苏念低头看秦九妹,她还跪在船舷边,像株被暴雨打蔫的花,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完全低头。这股韧劲,倒有几分像当年那个递纸条的丫头。
“郑坤的赌局,什么时候开始?”
秦九妹猛地抬头,眼里爆发出光:“今晚八点!在高雄的‘金麟阁’!”
“沈大哥,”苏念扶着他往船舱走,“你先在船上歇着,我去去就回。”
沈青急了:“你还真去?那郑坤是个笑面虎,指不定藏了多少刀在暗处!”
“去。”苏念回头,看了眼秦九妹,又看了眼远处高雄港的灯火,“当年她报信救了惊鸿派,现在她有难,不能不管。”他顿了顿,补充道,“何况,我也得让郑坤知道,惊鸿派的债,还没跟他算完。”
秦九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苏先生!我……”
苏念没回头,只扬了扬手,手里攥着的,是那方缠在刀柄上的绿萝帕子。阳光照在帕子上,绿萝的纹路透着暖意,像在说:江湖路远,恩怨难了,但总有一些情分,值得你再回头。
周明宇扶秦九妹起来,轻声说:“我就说,苏先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秦九妹抹了把泪,突然笑了,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释然:“我就知道……当年那个肯为了几个孤儿跟黑码头硬拼的人,心不会变。”
船重新靠岸,苏念跟着秦九妹往金麟阁走。路过一家糕点铺时,他停下脚步,买了块凤梨酥,用纸包好揣进怀里——当年那个丫头没吃完的,这次,该让她安心尝尝了。
他知道,这场赌局不好打,郑坤的圈套里藏着刀光剑影。但他更知道,江湖之所以是江湖,不是因为恩怨,是因为总有人,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记着一份情,守着一点义,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也愿意为这点情分,再走一趟险路。
金麟阁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郑坤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枚翡翠扳指,看见苏念走进来,立刻笑着起身:“苏老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他身后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个女人。一身黑色和服,腰间系着银线绣的蛇纹带,脸上带着半张狐狸面具,只露出双眼——眼尾上挑,瞳仁是浅褐色的,像淬了冰的琉璃。
“苏先生,别来无恙。”女人开口,中文带着点生硬的腔调,却字字清晰,“我是山口组的千叶雪。”
苏念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三年,江湖上最疯传的名字,就是千叶雪。据说她从不出千,却能让任何对手手里的牌,变成她想要的样子;据说她赢了赌局从不要钱,只要对手最珍视的东西——有人输了传家玉佩,有人输了毕生所学,还有人输了自己的右手。
“是你。”苏念的声音沉了几分。
千叶雪轻笑一声,面具下的唇角弯起:“我早就想和你赌一场了。”她目光扫过旁边的秦九妹,带着点玩味,“没想到,真要靠秦小姐这样的美人,才能把你请出山。”
秦九妹攥紧了拳,却被苏念用眼神按住了。
“苏先生,”千叶雪向前一步,和服的下摆扫过地毯,“郑老板的赌局,我替他接了。赢了我,秦家的产业原封不动,郑坤的人,从此不碰高雄码头。”她顿了顿,浅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丝狡黠,“若是你输了……”
她抬手摘下狐狸面具,露出张极美的脸,只是左眉骨下有道浅疤,平添了几分戾气。“我就跟你回澳门。你的骑楼茶馆,我想尝尝林晚小姐做的杏仁饼。”
这话一出,郑坤在一旁笑得更欢:“苏老板,千叶小姐可是难得看上人,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苏念没理他,只看着千叶雪:“你想要什么?”能让她亲自下场的,绝不止秦家这点产业。
“我想要惊鸿派的‘听声辨牌’绝技。”千叶雪直言不讳,“当年你师父姜八能靠这绝技赢遍东南亚,这门手艺,据说只有你继承了。”
苏念心里一凛。这绝技是师父压箱底的本事,能凭洗牌的声音,听出每张牌的花色点数,他从未外传。
“看来我没猜错。”千叶雪笑了,“赌局开始吧?”
赌桌是特制的玉石桌,泛着冷光。荷官开始洗牌,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金麟阁里格外清晰。苏念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绿萝帕子——林晚的针脚,京红的笑声,骑楼的茶香,突然都涌进了心里。
他想起师父教他“听声辨牌”时说的话:“耳听的是牌,心定的是人。心乱了,再灵的耳朵也没用。”
洗牌声停了。千叶雪抬手:“苏先生,请选牌。”
苏念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不用选。”他指了指荷官手里的牌,“你要的那张黑桃k,在他袖口夹层里。”
荷官脸色骤变,下意识捂紧袖口。郑坤的笑容僵在脸上。
千叶雪的眼里闪过丝惊讶,随即变成赞赏:“好本事。”她突然抬手,手里多了把短刀,快如闪电地掷向荷官——不是伤人,是挑开了他的袖口,一张黑桃k果然掉了出来。
“郑老板,”千叶雪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郑坤,“用这种手段,未免太难看了。”
郑坤猛地拍桌:“你……”
“赌局结束了。”苏念站起身,“秦家的产业,归还给秦小姐。至于你,”他看向郑坤,“当年烧我惊鸿派仓库的账,咱们慢慢算。”
千叶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苏先生!你的绝技……”
“绝技再好,不如守住心里的人。”苏念头也不回,“你若真想吃杏仁饼,随时来澳门。林晚的手艺,比赌桌上的输赢,暖得多。”
走出金麟阁时,高雄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海水的咸。秦九妹跟在他身后,递过来一块凤梨酥:“苏先生,尝尝?”
苏念接过来,咬了一口,甜得恰到好处。像极了当年那个扎马尾辫的丫头,偷偷塞给他的味道。
“回澳门。”他说,“林晚该等急了。”
远处的海面上,澳门的灯火像颗温暖的星。苏念知道,江湖的风雨或许还会来,但只要骑楼的灯笼亮着,只要身边有要守的人,再难的局,他都能赢。因为真正的绝技,从不是听声辨牌的本事,是守住情义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