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了35年的拥抱(第2页)
“好,我活着,带着孩子们回家。”
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地上的樱花瓣,落在两人的白发上。这一次,没有锁链,没有警示,只有一个迟到了太久的拥抱,和一场终于落幕的等待。
厮杀声歇时,姜八能的刀上凝着血,指节却比刀刃更冰。老仆扶着他,沈青梧在一旁低声道:“孩子们……被提前转移了,小泉家的余孽咬着不肯说去处。”
他没说话,只是弯腰抱起九妹。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头发散在他臂弯里,像一捧融化的雪。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
回程的船在海上摇了半月,姜八能就抱着她坐了半月。海风吹白了他本就斑白的鬓角,也吹硬了他眼底的红。沈青梧几次想劝他歇歇,都被他摆手拦下——他怕一松手,连这最后一点温度也留不住。
船入内河,再换马车,颠簸着往记忆里的方向去。路两旁的田埂渐渐熟悉,只是当年的青石板路拓成了土路,村口的老槐树也没了,换成了一块崭新的石碑,刻着“梁家村”三个大字。
他勒住马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原来真的会变,连地名都能被时光抹去,像抹去他和九妹曾经在这里晒过的暖阳、种过的菜畦、孩子们追着蝴蝶跑过的晒谷场。
“先生,要进去吗?”老仆低声问。
姜八能抱着九妹下了车,脚踩在这片土地上时,膝盖突然一软。三十五年了,他不是不想回,是不敢回。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浸着思念,浓得能淹死人,能把他这三十年硬撑着的骨头都泡软、泡碎。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往村后走,当年的茅屋早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几户新盖的瓦房。直到看见那片潭水——水还是那么清,只是岸边的石头换了模样,潭边的歪脖子柳树也长成了合抱粗。
“就这儿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老仆和沈青梧帮着挖坑,他就坐在潭边,守着九妹。阳光透过柳叶洒在她脸上,竟像是还在笑。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的皮肤已经凉透,像这潭里的水。
“当年你总爱来这儿洗衣,说潭水凉,夏天舒服。”他喃喃自语,“孩子们总爱在旁边捉蝌蚪,你就坐在那块石头上看着,手里纳着鞋底……”
泥土盖上去的时候,他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抔新土,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和三十五年前一样长。
沈青梧忍不住问:“姜前辈,孩子们……还要找吗?”
姜八能抬头,望向潭面倒映的晚霞,眼神里有了一丝松动,却又很快沉下去。“找。”他说,声音沙哑却坚定,“只是不急了。”
他要在这里住下来,守着九妹。等哪一天,孩子们或许会循着血脉找到这里,就像他当年,凭着那枚玉佩,在无数个黑夜里摸到一点光。
他在潭边搭了间草棚,每天清晨去九妹的坟前放上一束野花,傍晚就坐在潭边,摸出那枚刻着“九”字的玉佩。风吹过水面,像九妹当年的笑声,轻轻的,却能落进心里最软的地方。
梁家村的人渐渐知道了这个沉默的老人,说他守着潭水,像守着一个失了踪的梦。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守的不是梦,是一个家——哪怕只剩一座坟,一片水,也终究是他和九妹的归宿。
至于那些没找到的孩子,那些未了的牵挂,他想,慢慢来。反正往后的日子,他有的是时间,等一场跨越了半生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