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蓝天野 作品

江湖很大,守好自己的地盘(第2页)

苏念对此心知肚明。他把总舵主当年私吞惊鸿派产业的账本,匿名送到了几个仇家手里;又把戚家码头偷税漏税的清单,“不小心”掉在了海关的巡逻车上。他不主动挥刀,却让刀光始终悬在每个人头顶。

这天夜里,姜八能来看他。骑楼里灯火通明,弟子们在算账、擦枪、练刀,井然有序,像个运转精密的机器。苏念正在灯下研究星图,桌角放着那把“念月刀”,刀鞘上的绿萝纹是新刻的,像在延续着什么。

“树大招风。”姜八能拿起本账册,上面记着各路人马的动向,标注得比卦象还清楚。

“风大,才好扬帆。”苏念抬头,眼里的光比当年更沉,“我姐和叶千哥想要的,不只是报仇。”

他起身走到窗边,指着远处戚家的赌场:“那里本该是码头工人的宿舍,被他改成了销金窟;总舵主占着的仓库,当年埋着惊鸿派二十七个弟子的尸骨。我要的,是把这些都换回来。”

姜八能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戚爷年轻时的样子。一样的狠劲,一样的野心,可苏念的眼底,多了点别的东西——那是叶千的狡黠,是苏倾月的韧性,也是他自己教的“守”字诀。

“刀再快,也斩不断人心。”姜八能摸了摸腰间的空酒葫芦,“你现在缺的,不是杀招,是让他们不敢动你的理由。”

苏念没说话,只是把星图往他面前推了推。上面用朱砂圈出了个位置——小泉家族在日本的祖坟。牵星术的最后一页,藏着破掉他们气运的法子。

“理由,我自己找。”苏念拿起“念月刀”,刀身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弧,“等我把这张图送到小泉一郎面前,他们就知道,我苏念的刀,不光能劈钢管,还能挖祖坟。”

姜八能看着他,突然笑了。这小子,把千门的“虚虚实实”和连山拳的“刚猛直接”捏在了一起,成了个谁都摸不透的混不吝。

夜风穿过骑楼,吹动门楣上的青铜令牌,发出清越的响。远处的赌场依旧喧嚣,可谁都知道,澳门的地下世界,已经被那把年轻的刀,划开了道新的口子。而握着刀的人,正站在风暴中心,等着下一个月圆之夜——那时,他要让所有亏欠过惊鸿派的人,都尝尝刀尖抵着喉咙的滋味。

决战之夜的硝烟在黎明时散去。小泉家的别墅成了火海,总舵主被“念月刀”钉在码头的木桩上,戚爷带着残部退守公海——苏念站在镜湖医院的天台上,看着晨光染透澳门的海岸线,手里攥着那枚“惊鸿”令牌,终于成了这座城市地下世界的新主。

姜八能就坐在他身后的台阶上,手里的骨牌散落一地。老头没看他,只是望着内陆的方向,独眼在晨光里泛着异样的光。这场仗打得惨烈,苏念断了三根肋骨,他替苏念挡了小泉一郎最后一枪,子弹嵌在旧伤的骨头上,此刻正隐隐作痛。

“该走了。”姜八能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衫不知何时沾了血迹,却挺得笔直。

苏念猛地回头:“师父要去哪?”

“内陆。”姜八能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阴沉木,“当年九妹被掳走前,在这块木头上刻了记号,我前阵子才算出,那是湖南张家界的山形。”他把木牌塞给苏念,“惊鸿派的产业,你留着。我带了三个最能打的弟子走,剩下的,全归你。”

苏念的手攥得发紧。他知道师父心里那道坎——找了二十多年的人,终于有了消息,任谁都留不住。可他看着姜八能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五年前在破庙里,老头教他劈第一拳时说的话:“功夫练到最后,守的不是地盘,是心里的念想。”

“我跟您一起去。”苏念握紧“念月刀”,刀鞘上的绿萝纹被体温焐得发烫。

姜八能却摇了摇头,独眼扫过远处的骑楼——那里已经挂起了新的旗,惊鸿派的弟子正忙着清点地盘。“这里更需要你。”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本线装书,是《连山秘录》的后半部,“拳谱和刀谱都在里面,唯独没写龟甲的事。”

苏念愣住了。那龟甲藏着小泉家族的命门,是师父最看重的东西。

“龟甲的指引,我算过了,不该给你。”姜八能的声音低下来,“你要守的是澳门的江湖,而它指向的,是更大的风浪——那不是你的道。”他看着苏念眼里的不甘,突然笑了,“等你把惊鸿派的‘义’字,刻进每个澳门人的心里,我自然会回来。”

那天下午,姜八能带着三个弟子,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去珠海的船。苏念站在码头相送,看着老头的长衫在风里飘动,像面褪色的旗。船开远时,他突然发现师父腰间的空酒葫芦不见了——那东西正挂在骑楼的门楣上,和“惊鸿”令牌并排晃着。

三个月后,澳门的赌场不再有强买强卖,码头的苦力能拿到足额的工钱,连小泉家留下的空仓库,都被改成了孤儿院。苏念很少再拔刀,只是每天夜里在灯下翻那本《连山秘录》,看师父在空白处写的批注:“刚易折,柔易散,刚柔相济,方是长久之道。”

有人说,姜八能在张家界找到了九妹的踪迹;也有人说,他卷入了内陆的帮派纷争,毕竟那身盔甲般的骨头,闲不住。苏念对此从不回应,只是把师父留下的半块阴沉木,做成了块令牌,刻上“守心”二字,传给了惊鸿派最年轻的弟子。

“这是师父的道理。”他对那少年说,“比刀厉害,比千术管用。”

海风穿过骑楼,吹动门楣上的酒葫芦和令牌,发出合拍的轻响。苏念望着内陆的方向,知道师父的路还在继续,而他的路,才刚刚开始——就像老头说的,江湖很大,守好自己的那片天地,就是对传承最好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