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找,是最深的爱(第2页)
路还很长,海很宽,敌人很强大,但他不怕。盔甲在身,执念在心,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会一直找下去。
澳门的灯火在他身后渐渐远去,他的背影在夜色里越来越小,却像座移动的山,坚定,执着,带着一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狠劲。
他不知道,此刻在日本的神社里,安安正望着东方,手里的龟甲碎片也在发烫。父子俩隔着茫茫大海,被同一份执念牵引着,像两颗注定要相遇的星。
澳门的“镜湖博物馆”藏在老城区深处,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口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姜八能本是来打听渡海的船,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馆里很暗,只有几盏吊灯照着玻璃柜里的展品——旧报纸、老照片、生锈的兵器,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时光的味道。他的目光被角落的一个展柜吸引,里面放着本线装书,封面泛黄,写着“连山秘录”四个字,旁边摆着几片破碎的龟甲,和他怀里的碎片一模一样。
他走到展柜前,怀里的龟甲突然发烫,烫得他指尖发麻。守馆的老头见他盯着那本书,慢悠悠地说:“那是前几年从一个沉船里捞出来的,据说是战国时期的东西,上面的符号没人看得懂,专家说可能和《连山易》有关。”
姜八能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本书。不知怎的,那些扭曲的符号在他眼里渐渐清晰,像活过来的蛇,顺着他的视线钻进脑海。他突然伸手,打破了玻璃柜——老头吓得惊叫,他却像没听见,抓起那本书和龟甲碎片,转身冲出了博物馆。
他在海边找了块礁石坐下,翻开《连山秘录》。书页很脆,一碰就掉渣,可上面的符号却像有魔力,一个个跳进他的独眼,在他脑海里组合、旋转,最后变成一行字:龟甲之力,以血为引,血脉相连,一损俱损。
他猛地想起小泉家族的觉醒,想起九妹被带走时的场景,想起安安身上的龟甲碎片——原来小泉家主一直在用九妹的血滋养龟甲,用孩子们的血脉维系家族的力量。他们是共生的,一旦他强行介入,打破这种平衡,九妹就会像被扯断的藤蔓,瞬间枯萎。
“不找了……”姜八能喃喃自语,手里的书掉在地上,海风卷起书页,发出哗哗的声响,像在嘲笑他的执着。
这些年,他扛着盔甲,握着弯刀,以为只要够强、够执着,就能把家人带回家。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寻找,竟是把九妹往死路上推的手。
他想起在溪头村的日子,九妹笑着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苦日子也甜”;想起她把最后一块红薯干塞给他,说“你是顶梁柱,不能倒”;想起她在神社里冲向家主时,喊出的那句“邪不胜正”。
原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孩子,守护着他——哪怕被囚禁,哪怕被迫觉醒,也在用血脉的羁绊,为他筑起一道防线。他要是再往前冲,就是亲手拆了这道防线。
姜八能捂住脸,盔甲的棱角硌得他生疼。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那么可笑,那么无用。找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要在“找到”和“失去”之间,选一个最残忍的答案。
“九妹……”他哽咽着,声音被海风撕碎,“我不找了,我真的不找了……你好好活着,带着孩子好好活着……”
怀里的龟甲碎片渐渐凉了下去,像九妹的手在轻轻拍他的背。他把《连山秘录》和碎片一起揣进怀里,站起身,往回走。
路过码头时,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又出现了,手里拿着船票,笑得意味深长:“姜先生,船准备好了。”
姜八能没看他,只是径直往前走。男人在他身后喊:“你不找了?”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男人,声音沙哑:“告诉你们家主,好好待他们。要是他们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是挖地三尺,也会把你们小泉家掀个底朝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让人心头发颤的狠劲。海风卷起他的衣角,盔甲上的金光一闪而逝,像在无声地印证他的话。
离开澳门那天,天阴沉沉的。姜八能没坐船,只是沿着海岸线往回走,怀里的书和龟甲碎片贴在心口,沉甸甸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再靠近日本,不能再让九妹担惊受怕。
或许回溪头村吧,守着那两间土坯房,守着葡萄藤,守着那些热热闹闹的回忆。等孩子们长大了,或许他们会记得回家的路;等小泉家族的力量消散了,或许九妹能找到机会逃出来。
他有的是时间等。
风从海上吹来,带着咸腥的气息。姜八能的背影在沙滩上被拉得很长,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不再是那个横冲直撞的寻亲者,而是成了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那份跨越山海的牵挂。
书里的符号还在脑海里流转,他读懂了力量,读懂了血脉,更读懂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不找,才是最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