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蓝天野 作品

喝了酒,骂着洋鬼子(第2页)

姜山抚摸着龟甲上的纹路,突然开口:“你以为这龟甲和龙蜕,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姜念正用酒擦拭龙蜕上的血污,闻言一愣:“不然呢?刚才那日本阴阳式神式神,一碰到龙蜕就化了……”

“那是因为你挥龙蜕的时候,身后有张老汉举着锄头帮你挡冷箭,有王寡妇抱着孩子给你喊加油。”姜山望着江岸上慢慢聚拢的百姓,他们有的在收拾残局,有的在给伤员包扎,刚才还被邪术师吓得发抖的孩童,此刻正捡起地上的石子,往军舰的方向扔去,“你没看见吗?龟甲的金光最盛时,是那几十个码头工人手挽手挡在你身后;龙蜕最烫时,是全城百姓都在心里喊‘不能退’。”

姜念怔住了,低头看向掌心的龙蜕。那鳞甲上的纹路,竟隐隐映出百姓们的脸——有挑着药箱奔来的郎中,有扛着门板当盾牌的木匠,还有把自家粮仓打开分粮的掌柜。他们或许手无缚鸡之力,或许连“法术”两个字都听不懂,可当邪术师的黑雾漫过来时,没有一个人转身跑,反而往中间挤得更紧了。

“英国巫师的暗影,怕的不是龟甲的金光,是张铁匠把烧红的铁钳插进黑雾时喊的那句‘老子不怕死’;俄国冰法师的寒气,冻不住的是卖汤圆的李婶,把一锅滚烫的糖水泼过去时溅起的热气;还有那日本阴阳师的百鬼,最惧的不是龙蜕的罡风,是被鬼怪抓伤的少年,咬着牙往鬼堆里冲的狠劲……”姜山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姜念心上,“这两件物件,不过是把百姓的骨头硬气、血性胆气,聚成了光,化成了力。”

正说着,江面上突然传来巨响——是百姓们自发划着渔船,往联军军舰的方向扔火药桶。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映得每个人的脸都通红。有个断了胳膊的渔夫,咬着牙掌舵,喊得声嘶力竭:“把这些狗娘养的打回去!”

姜念看着那片火海,突然抓起龙蜕,纵身跃上一艘渔船。姜山没有拦她,只是将龟甲往空中一抛,七片鳞甲化作一道金光,护在渔船周围。

“老怪物说过,仙术再高,高不过人心齐;法器再硬,硬不过骨头硬!”姜念站在船头,龙蜕在她手中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今天就让这些洋鬼子看看,江南的水,养出来的是啥样的人!江南的土,埋不住的是啥样的魂!”

渔船破浪前行,百姓们的呐喊声盖过了炮声。龟甲的金光与龙蜕的赤芒交织,在江面上铺开一张巨大的网,网住的不是鱼,是千千万万颗与这片江山生死与共的心。这心,比钢铁更坚,比烈火更烈,比任何邪术都要所向披靡——因为它从来不是一个人在跳动,而是一城人、一国魂,在同频共振,至死不休。

联军的军舰见邪术师们没了动静,仗着船坚炮利,竟又往前逼了半里,炮口对准了岸边的民房,一副胜券在握的嚣张模样。

就在这时,江面上突然冒出几十艘破烂渔船,船头站着的全是精赤着上身的汉子,有的握着渔叉,有的抡着斧头,还有的扛着锈迹斑鸟铳鸟铳——竟是一伙海盗。

“就是他们!”领头的海盗头是个独眼龙,举着把大刀嘶吼,“老神仙说了,见着这种气宇轩昂又透着蛮横的,往死里砍!”

这伙海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打法野得没边。他们不按章法,驾着渔泥鳅泥鳅似的在军舰之间穿梭,靠近了就往甲板上扔点燃的桐油桶,或是用带倒钩的铁链缠住军舰的螺旋桨。有个瘦得像竹竿的海盗,竟抱着根桅杆,硬生生从军舰的舷窗钻了进去,接着里面就传来惨叫和枪声。

“这帮疯子!”联军的军官在望远镜里看得瞪眼,他们见过正规军,见过义和团,却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明明船不如人,枪不如人,却像飞蛾扑火似的往上冲,每个人眼里都冒着血丝,喊的不是“抢钱”,而是“把船凿沉,别让他们上岸!”

姜念在渔船上看得清楚,这伙海盗的招式散乱得可笑,有的挥着斧头却砍空了,有的刚爬上军舰就被打了下来,可摔进水里的,呛两口又抓着木板往回游,嘴里还骂骂咧咧:“狗日的,敢打老子的船!”

“他们身上的劲,跟码头的百姓一模一样。”姜山不知何时也上了船,龟甲在他头顶旋转,“老神仙说的‘气质’,大概就是这股子,明知打不过也得咬掉对方一块肉的狠劲。”

正说着,独眼龙突然举着大刀冲向旗舰,他背后中了一枪,血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却像没知觉似的,愣是凭着一股蛮力,将大刀插进了旗舰的了望塔老子老子是长江里泡大的!这片水,容不得你们撒野!”他嘶吼着,拉燃了腰火药火药包。

“不好!”姜念瞳孔骤缩,龙蜕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金光,猛地撞向独眼龙——不是拦他,是把他往回撞。就在金光触到独眼龙的瞬间,火药包轰然爆炸,旗舰的了望塔被炸得粉碎,而独眼龙被金光护着,只震得吐了口血,没丢性命。

“你个憨货!”姜念骂着,却伸手把他拉上船,“要炸也得炸船底!”

独眼龙抹了把脸上的血,嘿嘿笑:“懂了!下次炸船底!”

这场仗打得乱七八糟,海盗们凭着一股疯劲,竟真把联军的军舰搅得晕头转向。有三艘船被凿穿了底,还有两艘的炮管被铁链缠住,动弹不得。等联军反应过来要反扑时,江面上的渔船早已没了踪影,只剩漂着的木板和冒烟的船骸。

后来百姓们才知道,这伙海盗长江长江上的纤夫、渔夫,被洋人的船撞翻了生计,逼得落草为寇。前阵子遇到个喝醉的老神仙(不是别人,正是在云上被灌醉的老怪物,不知怎么晃到了江边),指着联军的方向说:“见着穿洋装、扛洋枪的,往死里揍,揍完了有好酒喝。”他们记着这话,今天见军舰嚣张,就红着眼杀了过来。

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只传说有伙海盗帮着打跑了洋鬼子。姜念把他们藏在山里养伤,给他们送酒时,独眼龙还摸着后脑勺犯迷糊:“咱就是想出口气,咋就成了英雄?”

姜山笑着给他倒酒:“因为你们护的,是这片水,是水里的人。”

远处的江面上,联军的军舰开始往后退。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像铺了层金箔。那些稀里糊涂成了英雄的海盗,在山里喝着酒,骂着洋鬼子,浑然不知自己这一仗,竟让江南的百姓,多了三分挺直腰杆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