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塔的杨兰 作品

第五第9章七七和亲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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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和弟媳,非常维护她,简直像护着雏鸟的母鸟,容不得别人说她半句不好。哪怕只是亲戚间一句无心的调侃,七七也会立刻沉下脸,语气陡然转冷:“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轮不到别人来评头论足。”弟媳更是直接,当场就会把话题岔开,或者干脆拉着她起身走人,留下一时尴尬。平日里,但凡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她们总是先一步接过话头,把她的好、她的难处、她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像陈列珍宝似的,不容置疑。那种维护,不是表面客套的亲热,而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偏袒——仿佛她不是她们的嫂子或姐姐,而是她们亲手带大的孩子,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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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有特定的时代背景、人物关系或情节设定,我可以进一步调整风格或补充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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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家人吃饭,弟弟刚夹了一筷子菜,手突然抖了下,菜掉在桌上。弟媳瞥了他一眼,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句:“整天神神叨叨的,怕不是有神经病。”话音刚落,空气瞬间凝固。七七的筷子“啪”地拍在碗沿,瓷碗发出清脆的裂响。她抬眼盯着弟媳,嘴角绷得发白:“我弟弟白天在工地扛钢筋,晚上回家还要给你洗衣服、带孩子,累得手抖一下就是神经病?那像你,天天窝在沙发刷手机,地不拖饭不煮,孩子哭半天才懒洋洋起身——这算什么?算菩萨?”

弟媳脸“腾”地涨红,刚想回嘴,七七却先一步起身,把弟弟面前的碗往自己这边拢了拢,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往人心里扎:“我秦家的人,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他真有病,也是累出来的;你懒出来的毛病,才该治。”说完,她抬手给弟弟盛了满满一勺汤,勺沿轻轻碰了碰他发颤的手背,像小时候哄他一样,低声道:“慢慢吃,姐在呢。”

弟弟没抬头,耳根却红了。弟媳攥着筷子,指节发白,最终只憋出一句:“我……我就随口一说。”七七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桌上众人:“随口一说?刀子扎人心窝子上,也叫‘随口’?”那顿饭,谁也没再动筷,只有七七一下一下给弟弟夹菜,动作轻得像在修补什么易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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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有个原则,像把刀刻在骨缝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而且一次就够,让他记一辈子。

她小时候个子瘦小,站在胡同口像根竹竿,却没人敢抢她手里的糖。一年级的小霸王扯过她辫子,她当时没哭,只是把被扯掉的发绳慢慢捡起来,第二天小霸王放学回家,现自己养的小鸡被拧断了脖子,整整齐齐排在他家门口,脖子上各系着一根红发绳——那是她的回礼。大人查不出是谁干的,可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扯她头发。

成年后,她在纺织厂做工。有个同组的婶子爱占小便宜,偷偷把她计件的小牌换成次等的,害她少拿了半个月奖金。七七没吵,只是连着半个月每天早起半小时,蹲在婶子家门口,把婶子晒的蘑菇、笋干、腊肠一样样翻过来,背面朝上让露水浸透。婶子咬碎了牙也抓不到证据,最后只能把奖金原封不动塞回她手里,还赔了两斤自家做的腊肉。七七收下了腊肉,当天夜里就拎去送给厂里更困难的单亲妈妈,连眼神都没给婶子一个。

她平时安静得像影子,说话轻手轻脚,见谁都点头笑。可厂里人都知道,别去试她的底线。那年有个新来的保安喝了酒,半夜堵在女工宿舍楼下,嘴里不干不净,刚好被她听见。她没喊也没闹,第二天保安酒醒上班,发现自己的更衣柜里端端正正摆着一把生锈的剪刀,刃口磨得雪亮,上面缠着一根女工头绳——红得刺目。保安当场白了脸,连工资都没敢要就跑了。

有人问七七:“你咋不当时闹大?让厂里开除他?”

她正低头给弟弟织围巾,针尖在毛线间穿梭,声音轻得像针脚:“老大?便宜他了。我要让他以后每看见一根红头绳,就想起自己那张臭嘴,然后自己吓破胆。”

她从不先动手,也从不先开口骂人。哪怕弟媳背地里说她“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也只是笑笑,继续洗碗。可一旦有人踩到她心里那条线——欺负她弟弟、糟蹋她父母、动她认定的“自己人”——她就变成另一个人。像夜里突然拔出的刀,不声不响,却寒光毕现。

“我不惹事,”她有一次对弟弟说,声音低而稳,“但我也不怕事。你记住,咱不欺负人,可也不能让人白欺负。一次忍,两次让,第三次就得让他疼,疼到骨子里,下辈子都不敢再伸手。”

这就是七七的原则。

像胡同里那棵老槐树,平时安安静静站在路边,可谁要是敢往上砍一刀,就得准备好被掉下来的枝桠砸得头破血流。她不急不闹,但她记仇,更记恩。谁帮过她一次,她能把命豁出去;谁害过她一回,她能让对方用一辈子来还。

饭桌原本就冷,这下连汤面都结了一层油膜。

弟媳把筷子“咯噔”搁在玻璃转盘上,忽然冲弟弟抬了抬下巴:“你哥俩小时候不都说你脑子有病?十七八岁那会儿,大半夜光着脚往外跑,嘴里念念叨叨,不是神经病是什么?”她话音拖得长,像钝刀锯木头,吱呀吱呀地往人心口蹭。

弟弟今年四十九,两鬓都灰了,被当众揭开三十多年前的伤疤,手一抖,刚夹的排骨“啪嗒”掉回盘里,酱汁溅在他洗得发白的衬衫前襟,红得刺目。他垂着眼,像做错事的孩子,嗫嚅半天没挤出一句整话。

七七原本在给小侄女挑鱼刺,闻言把筷子轻轻放下,瓷碰瓷,“叮”一声脆响。她抬眼,目光像冬日里井水泡过的刀,凉而沉:“三十一年前的事,你倒记得比他还清楚。”

弟媳没察觉空气已经结冰,继续翻旧账:“怎么不记得?那时全家闹翻天,爸妈连夜追出去,怕他跳河。后来不是还去过县医院吗?医生都说——”

“都说什么?”七七截住她,声音不高,却压得满桌人不敢动筷,“医生说他是学习压力太大,神经衰弱,拿了一点谷维素。到你嘴里就成了神经病?你病历呢?诊断书呢?红章呢?”

她一句比一句低,却一句比一句重,像钉棺材板。弟媳被噎得脸涨红,刚想反驳,七七已经推开椅子站起来,绕了半圈,站到弟弟身后。她个儿不高,可那一刻影子投在墙上,竟像把弟弟整个罩住。

“我告诉你,”七七伸手按在弟弟肩头,掌心稳稳托住他微颤的骨头,“他十七八岁那阵,白天要砍三担柴、挑两缸水,晚上还要熬夜高考。换你,你也跑出去喊两嗓子。他没病,他是累。”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桌上每一张脸,最后钉在弟媳身上:“倒是你,进门十二年,连洗衣机都不摸,弟弟下班回来还得给你晾衣服。他要是真有病,也是你懒出来的。”

弟媳“噌”地起身,椅子腿刮过地砖,刺耳得很:“我懒得过?我带孩子——”

“孩子四岁就上托管,你天天麻将打到半夜。”七七冷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展开,啪一声拍在转盘中央——那是去年弟弟的体检报告,抑郁倾向一栏赫然打着轻度的勾。

“看到没?医生写的是‘长期情绪压抑’,不是神经病。压抑谁给的?就是你这种三十年前一句‘神经病’,三十年后还要再翻出来嚼舌根的人!”

转盘缓缓转半圈,报告单停在弟媳面前。她低头看那几行字,嘴唇抖了抖,像突然咬到一口黄连。

七七深吸一口气,声音重新压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硬度:“我弟弟快五十了,再过几年就是当爷爷的人。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以后谁再拿‘神经病’三个字往他头上扣,别怪我七七把三十年前的旧账,一笔一笔,连本带息翻给你们看。”

说完,她伸手端起弟弟面前那碗已经凉透的汤,轻轻抿了一口,像给整场对峙画下句点。汤里浮着几粒葱花,被她的筷子拨开,飘到碗沿,再沉下去——像那些陈年恶语,本该早早沉底,却被人一次次打捞出来,晾在光天化日之下。

弟弟终于抬头,看了姐姐一眼,眼圈红得比衬衫上的酱汁还深。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姐,算了,吃饭吧。”

七七没应,只把碗推回他面前,声音软下来,却带着狠劲:“吃。从今天起,谁再让你吃不下去,我就让她一辈子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