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七七和丈夫72(第2页)
转头,儿子就去磨阿斗。阿斗嘴笨,手机只会接打电话,儿子就蹲在他身边,一点点教:“长按这里,可以发语音;点这个小笑脸,就是表情……”阿斗皱着眉学,像学一门新方言,错了就啪地拍自己脑门,儿子也不恼,只把热茶往他手边推。傍晚干活,阿斗扛袋子,儿子偏要抢一半:“我小,可我腰好。”一袋袋玉米码成小山,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先和好了。
夜里,儿子又骑小电驴去镇上,拎回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一碗给阿斗,一碗给七七。他把面塞到阿斗手里:“辣的,你不是说冬天吃一碗就暖和?”再小跑到七七门口,把另一碗高高举起:“不辣,给你挑了香菜。”面汤冒着白汽,像连夜里的寒气都被劝退了。
就这么来来回回,儿子像颗小石子,在冰面上连跳三下——咚、咚、咚——裂纹就悄悄爬满了整个冬天。
七七和阿斗为了儿子,又重新振作起来,那一晚,儿子把面碗放在门墩上,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冲屋里喊:“妈,趁热吃!”七七原本倚在门框,抱着胳膊,像抱着一截旧时光,听到这一声,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那声音又脆又亮,是少年人才有的底气,也是她这些年最不敢碰的念想。
阿斗蹲在院子角落抽烟,烟头一明一暗,照着他眉骨上深深的褶。儿子跑过去,把另一碗面递给他:“爸,你也吃。”阿斗没接,只抬眼看了看亮着灯的堂屋——七七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单薄却倔强。儿子把面碗硬塞进他手里:“你们不吃,我也不吃。”说完就蹲在旁边,像小时候他俩守着他写作业那样,一声不吭,只把背挺得笔直。
面汤的热气在冷夜里盘旋,像一条柔软的绳子,把三个人悄悄往一起拽。阿斗终于掐了烟,闷声说:“回屋吧,别冻着。”七七在屋里听见,手指颤了一下,金耳钉在灯下闪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把面碗端进来,又拿了两双筷子,摆在桌子的老位置——左还是左,右还是右,连筷尖朝外的小习惯都没变。
第二天,天还没亮,阿斗就起了。他在院子里叮叮当当修那辆多年不用的脱粒机——以前他和七七一起干活,一个递一个接,像唱戏的对板,如今他独自敲敲打打,却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七七听见,披了件棉袄出来,没说话,只把扳手递过去,手指在金属上碰了一下,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缝。阿斗愣了愣,接过扳手,低声道:“一会儿……你帮我扶稳机头。”七七“嗯”了一声,尾音却带着久违的轻快。
儿子在屋里扒着窗沿偷看,咧嘴笑,转身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冲出门去:“我去镇上买机油——咱家机器跑起来,今年收的玉米准能卖个好价!”他步子踩得咚咚响,像敲鼓,也像擂门,告诉整个院子:春天要来了。
那天之后,院子里的晨雾一天比一天薄。阿斗早起劈柴,七七在灶间熬粥,柴火噼啪,锅盖咕嘟,热气扑在窗棂上,把多年的灰蒙蒙都蒸开了。儿子放学回来,书包往桌上一扔,先钻进鸡窝捡蛋,再钻进菜畦拔葱,嘴里哼着跑调的歌。阿斗和七七隔着一堵矮墙,一个摘豆角,一个捆稻草,偶尔抬头对视一眼,像两个刚学会说话的人,笨拙却认真地用眼神打招呼。
晚上,儿子把奶奶的存折拿出来,摊在灯下:“奶说,钱给你们修屋顶,剩下的给我存学费。她说——”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学着老人的腔调,“‘一家人,不能生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