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龙门悟道,风雪高歌(第2页)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下口。

无念皱起眉头望向了山门外,手中摩挲着剩下的三封信。

一封是师傅的,一封是给沈砚。

还有一封是给当今陛下的。

希望自己走后,不会牵连到龙门观。

三日后,汴梁城彻底沸腾。

无尘道长新作,献给陛下的诗句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词牌名,《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天子如获至宝,更是邀请文武百官进宫赏析。

七天后,又是一则劲爆的消息传出。

“无尘道长下山了。”

这七个字,如同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响。

瞬间将冬末残存的最后一丝寒意和理智焚烧殆尽。

前几日还因那首《相见欢》而鼎沸的狂热。

此刻被注入了一剂更猛烈的强心剂。

那个曾拒天子、归隐深山、视千金如粪土的方外谪仙。

竟然主动踏入了这万丈红尘。

这意味着什么?

是下山历练?还是机缘点化?

还是一首新的、足以流传千古的惊世之作即将诞生于某处?

机会!

天大的机会!

谁能第一个寻到仙踪,得其垂青。

哪怕只言片语,也足以名动天下。

整个汴梁城,如同投入滚水的蚁穴瞬间沸腾。

所有的街巷、茶楼、酒肆、勾栏瓦舍。

所有能汇聚人声的地方,都在疯狂地谈论、传播、臆测。

同一个名字和同一个下落不明的身影。

消息的来源早已不可考,却无人质疑其真实性。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嗅觉最灵敏的商人。

几乎一夜之间。

汴梁城所有显眼的墙壁、城门、坊市的布告栏。

都被带着新鲜浆糊气息的纸张覆盖。

纸张形制各异,质地从粗糙的草纸到昂贵的宣纸不等。

内容却惊人地一致:重金寻访无尘道人。

下面用小字密密麻麻写着悬赏金额。

纹银百两!黄金十两。

甚至有的直接标注万金不吝。

落款五花八门:万宝阁主沈三爷、江南织造王记.....

紧接着,权贵的力量开始显现。

穿着各府号衣的家丁护院,手持盖着显赫官印的“协查文书”。

粗暴地推开拥挤的人群,将那些商贾的悬赏启事毫不留情地撕下。

覆盖上自家更冠冕堂皇、更具威慑力的榜文。

兵部张尚书府的榜文以朱砂打底,字大如斗,言明提供确切行踪者,赏京郊良田百亩。

严阁老府上的榜文,则透着文雅却更不容置疑的威压。

最为简洁,只有一句:“知踪者,速报严府,重酬。”

落款处那方小小的朱红相印,便是无上的权势保证。

衙门的差役更是倾巢而出,挨家挨户地盘问搜查。

这股寻人狂潮,迅速从地面蔓延到地下。

渗透进这座帝都最阴暗的角落。

平日里藏污纳垢的暗巷深处。

三教九流的人物,均被前所未有的高额悬赏刺激得双目赤红。

地痞头目召集手下,将汴梁城划分成片,如同梳篦般细细梳理。

叫连那些蜷缩在桥洞下的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都燃起了贪婪的光。

但凡见到一个身形清瘦,穿着灰布袍的身影,哪怕只是颜色相近。

便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死死抱住对方的腿,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道长!是道长吗?赏钱!我的赏钱!”

而此刻,距离汴梁城百里之外的松江城。

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残冬的暖阳懒洋洋地洒在松江城略显破败的城墙上。

也洒在城南一条不起眼的陋巷深处。

巷口那株老槐树的枝桠依旧光秃秃的。

在阳光下投下稀疏的影子。

巷子里飘荡着一股混合着淡淡油脂,属于市井底层特有的气息。

偶尔有裹着破旧棉袄的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

巷子尽头,一个用木棍勉强支起的馄饨摊,正冒着稀薄的热气。

摊主是个佝偻着背、满脸风霜的老汉,眼神浑浊。

动作迟缓地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馄饨。

几张干净整洁的小木桌旁,只零星坐着一两个食客。

其中一个食客,坐在最靠里的位置。

他身上穿着一件极其普通。

甚至多处打着深色补丁的粗布直裰。

头发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树枝随意挽在脑后,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额前。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未洗净的风尘,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吃着碗里的馄饨。

正是被整个汴梁疯狂寻找的“无尘诗仙”——陆沉舟。

他慢慢地吃着,动作不疾不徐。

吃完最后一个馄饨。

他端起碗,将里面那点带着葱花碎末的温热的清汤。

小口小口地喝得干干净净。

巷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挥舞着刚从城门附近撕下来的纸张。

兴奋地追逐打闹着冲进巷子。

其中一张纸被风吹起,打着旋儿。

不偏不倚,正好飘落在陆沉舟脚边的泥地上。

纸上画着一个道士装束,仙风道骨的画像。

旁边是斗大的朱字:重金寻访龙门派无尘道人,赏金千两。

陆沉舟望着画像,又低头看了自身的装扮。

此刻的他与画像中判若云泥。

一个孩子眼疾手快,弯腰就去捡那张“值钱”的纸。

陆沉舟的目光收回,眼神里没有波动。

吃完最后一口汤,他满足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食物带来的微弱暖意。他从那破旧的布包里,又摸索出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小心地数出两枚,放在小木桌上。

“店家,结账。”

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沙哑,

是地道的南方口音。

他没有再看地上那张寻人启事一眼。

迎着巷口透进来,有些刺眼的午后阳光。

感受着那一点点落在身上的真实暖意。

他拢了拢身上破旧的直裰。

低着头,一步一步。

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市井烟火之中。

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