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浪子 作品

第656章 三星赔款的忠诚堡垒

工业园深秋的梧桐叶黄得晃眼,瘦猴一路跑出残影,鞋底蹭过水磨石地面发出尖锐的“滋啦”声,他一把推开董事长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带着外头的凉气直冲到雷宜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手里三份文件拍得桌面嗡嗡作响。

“宜雨哥,三星这帮棒子真他娘属狗的!闻着味儿就下死口!”瘦猴喘着粗气,脸膛发红,指着最上面那份密密麻麻的文件,“赵三强的人跟了整半个月,拍到的!三个核心骨干,两个首席工程师,人家开出的价码,啧啧,说出来都怕吓着您!”

雷宜雨刚放下手机,屏幕上是董天发来的、只有一行字的加密简讯:“三星通信设备(中国)总部副总,朴正焕,三天后抵汉。”冰凉的提示音犹在耳畔,他眼皮都没抬,顺手拿起最上面那份文件。

照片拍得很清晰,江城一家高档日料店的包厢里。长江通讯芯片架构首席工程师王振国,对面坐着笑容矜持的三星中国区高级总监张明宇。桌上,一个打开的黑色公文箱里,码放整齐的美钞绿得刺眼。旁边几张则是通话记录、酒店入住证明,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

苏采薇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来,眉头微蹙:“工商那边刚来了个非正式提醒函,措辞模糊,但提了一嘴人才流失可能影响‘奥运标准’项目稳定。”她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央行那位刘司长,今天下午在金融稳定通气会上,也‘关切’了一下民营通信企业的团队凝聚力问题。”

矛头,隐隐约约都指向了长江科技即将与首汽、中国通服联合推动的、基于奥运对讲机改造的城市实时调度系统项目——“星盾计划”。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雷宜雨的眼神终于从那叠资料上移开,没有想象中的震怒,嘴角反而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指尖一下下叩击着冰冷的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挖人?开箱子?很好。真是好手段,好排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瘦猴和办公桌对面站着的徐汉卿,“汉卿,西线那批抗震构件,全到位了?”

徐汉卿立刻站直:“报告雷总!十四个专列,所有预制构件,昨天凌晨已经全部入库巴蜀仓储基地!老吴亲自带着突击队过去了,三天内首批一百套简易安置样板屋一定能立起来!他还让我转告您,用的就是奥运场馆用的轻钢结构技术!”

“很好。”雷宜雨点头,视线重新落回那份“铁证”上,脸上的冰冷渐渐化开,变成一种猎人看到跳入陷阱的猎物时那种笃定的平静。“他们喜欢砸钱挖人,我们就告诉他们,在中国,‘家’这个字,值多少钱。”他突然提高音量,“采薇!”

“在。”

“通知法务和财务,把我们手里捏着的那三个三星绕开交叉授权协议、侵犯我们‘双卡待机’底层设计专利的铁证找出来,整理好,连带所有能算清楚的潜在损失和对方非法获利评估,天亮之前,给我一个他们裤衩都得赔掉的数字!”雷宜雨的声音斩钉截铁,“这笔赔款,一分不留,全划出来!”

办公室里瞬间落针可闻。瘦猴瞪圆了眼:“宜雨哥,全……全划出来?那得是多少钱?够兄弟们吃多少年热干面加蛋啊!”

雷宜雨没理他,眼神锐利如刀:“汉卿!”

“雷总!”

“东湖高新,靠近我们光谷研发中心旁边,我记得,是不是刚流拍了一块带湖景的住宅用地?”

徐汉卿脑子飞速运转,立刻回应:“是!政府产业配套用地,因为附带条件太多,起价又被抬得高,之前没人接手……交通确实稍微偏了点,但环境没得说,安静,靠湖!”

“就它了!”雷宜雨大手一挥,一种难以言喻的霸气陡然铺开,“我们自己去拿!用那笔还没捂热的三星赔款去买地!盖房子!专供磐石计划及核心研发序列工程师的——磐石居!”

“盖……盖楼?”瘦猴彻底懵了,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对,盖楼!工程师公寓!”雷宜雨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园区里步履匆匆的技术人员,“告诉他们,只要在长江科技,签满十年服务期,磐石居的房子产权就归他们个人!精装修,拎包入住!小区里,建最先进的数据节点,通勤十分钟!盖最好的幼儿园、图书室、篮球场!”

办公室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江城秋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啪啪作响。

汉江江面上,一艘满载货物的驳船缓缓驶过,雨幕笼罩着江城的夜色,繁华又带着几分湿漉漉的阴冷。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A8L,无声地停在江边一家私人会所入口。

身着藏青色高级西装的朴正焕跨出车门,三星中国通信设备总代理的头衔和精心打理的鬓角让他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助理,语调如同眼前的江水一般深沉冰凉:“张总监那边,王工最后态度还是那样?顽固?”

助理撑开伞,微微低头:“是的,朴代表。王振国只回了一句——‘我手上这份‘星盾’算法优化还没做完,你们开出的条件很好,但时机不对’。”助理的语气透着一丝不解的为难。王振国当时的反应实在让人琢磨不透,明明那份天价的offer唾手可得,他却像丢开一件碍眼的物品。

朴正焕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像是寒风中掠过车窗玻璃的沙砾。“顽固的中国人。没关系,技术人才总有些可笑的执着和幻觉。长江这家靠倒卖起家的草台班子,给不了他们未来。我们三星的实验室,才是工程师的殿堂。”

会所厚重的大门被门童无声拉开。温暖的灯光、柔和的背景音乐以及若有若无的名贵檀香扑面而来,将外面的风雨隔绝得干干净净。朴正焕整理了一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脸上的倨傲重新浮现,调整成一个标准得体的微笑,准备踏进去。

突然!

“朴代表留步!”

一声洪亮的呼喊穿透雨幕!

朴正焕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眉头微微蹙起。

只见会所侧面小路上,一辆朴实无华的军绿色吉普车急刹停下,溅起大片积水。车门“砰”地推开,一道身影跳下车,大步流星走来,竟是赵三强!

赵三强根本没管细密的冷雨,几步就跨到朴正焕面前,黑色夹克上很快洇出一片深色水渍。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水汽氤氲得有些森然的白牙:“朴代表,您这地方是真不好找!我们雷总让我给您指条近道儿,他就在那边等您,说有事儿跟您唠唠。”

朴正焕顺着赵三强指的方向望去。夜色和雨帘深处,江堤之上,一顶毫不起眼、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浅绿色大伞下,一个挺拔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旁边停着辆同样朴素的黑色帕萨特。

伞下,站着雷宜雨。风雨侵袭中,他像一根钉子,牢牢钉在堤上。

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朴正焕的脊背,像冰冷的藤蔓在攀附。他认识雷宜雨的资料照片,但眼前这个人,隔着二十多米风雨,散发出的那股沉凝如山岳又带着洞察一切锋利感的气势,与照片上截然不同!他那精心准备的倨傲、胸有成竹的算计,在这滂沱雨夜和那道沉默的目光前,瞬间被冲刷得有些褪色。

“请吧,朴代表?您不是最喜欢交流技术吗?我们雷总今儿个跟您交流点——别的。”赵三强的声音在哗啦雨声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心,不是您想的那种交流。”

江堤的风裹挟着水汽,冰冷又汹涌,吹得大伞猎猎作响。两把塑料折叠椅面对浑浊翻涌的江水展开。两个在各自领域翻云覆雨的男人中间,隔着一张简陋、还沁着湿凉水汽的折叠小方桌。桌上放着两个一次性塑料杯。

“抱歉啊朴代表,条件简陋,刚处理完点急事,”雷宜雨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异常沉稳,给朴正焕倒了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雾气袅袅上升,融进潮湿的空气里,“比不上您选的会所暖和,不过这儿视野开阔,看这大江奔流,倒也有点意思。”

朴正焕紧抿着嘴唇,指尖有些僵硬,刚才精心打理的鬓角也被风吹得有些乱。他端详着这个年轻的对手——那平静得可怕的眼底。那份关于专利侵权证据文件,就摊在桌上那份牛皮纸档案袋下,压着一张卫星照片:龙门山地区密集的监测点闪烁着微光。

“雷先生,我非常欣赏您的年轻有为,”朴正焕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语调,但声线里有不易察觉的紧绷,“只是这种天气,用这种方式会面……”他没有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雷宜雨淡淡地笑了笑,仿佛在欣赏对面强自镇定的表演。他没有碰桌上的热水,只是抬手指向滚滚长江:“朴代表,你看这长江水,几千年来,奔腾不息。它滋养两岸,承载巨轮,可发起脾气来,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它能淹掉什么,它带得走什么,靠蛮力?靠几艘挖沙船?”

朴正焕眉头锁得更紧,不明白这番比喻用意何在。

雷宜雨目光转向他,那份沉稳里蓦然透出刀锋般的锐利:“人才,人心,也是如此。它就像这长江水。好的企业,好的根基,是筑堤疏导,引它为用,共生共荣。水流有起伏,堤坝有坚柔,但只要根基稳扎,血脉相连,它只会奔流入海,愈加壮阔。”

他往前倾了倾身体,那股无形的压力让朴正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想用钱硬生生挖走我们长江流下来的水?三星确实财雄势大。但朴代表,你想过没有?”他的声音低下去,却字字如冰珠落盘,“挖走的那些水,离开长江的土壤,进了你三星的水渠,它能流多远?流多久?会不会变成一滩死水?更重要的是——”

雷宜雨拿起桌上的卫星照片(注:显示为龙门山地质监测点分布图),指尖重重地点在照片上某个位置(象征性地指向重要区域):“你们挖断了我长江的水脉,那三星这条流淌在我地盘上的大渠,我是不是也有理由……看看它的根基?”

朴正焕呼吸一窒,背脊瞬间僵直!卫星图清晰显示龙门山区域密集分布的“磐石计划”地质监测节点——那是长江的根基!雷宜雨赤裸裸地暗示:你敢动我的人才根基,我就有能力去动摇,甚至摧毁你三星在中国苦心经营多年的供应链和庞大的物流渠道根基!

“雷先生,您这是在威胁吗?”朴正焕声音干涩,握着一次性水杯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朴代表,”雷宜雨靠回椅背,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必然’的回应逻辑而已。”他的手指轻轻敲在牛皮纸档案袋上那份专利侵权文件上,“就像这袋子里的证据,它存在的意义,不是威胁,只是陈述结果。三星,需要为某些决定和行为,付出成本。”

冰冷的雨滴打在塑料布搭起的简陋雨棚顶上,噼啪作响。在这风雨飘摇的江堤之上,空气凝固如冰。

朴正焕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江风灌入肺腑:“雷总,直说吧,您的要求。”三星在中国庞大的渠道网确实经不起这种有针对性的“根基探查”,尤其当对方还拿着专利的铁证。那袋子里专利侵权的铁证加上这张“磐石计划”网的照片,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冰冷闸刀。

雷宜雨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掌控全局的笑意:“两个小建议。第一,召回你们所有进入我长江通讯科技‘磐石计划’人才库的活动。那些人,是我们江里的水,不是无根的浮萍。第二……”

他看着朴正焕那张强忍屈辱的脸,缓缓说出了那个早就预备好的数字:“八百万美元。给你们三天时间支付。这笔钱,就当是给你们那位张总监给我们‘磐石计划’兄弟的额外‘培训费’,我们会用它……让长江的堤坝更坚固一点。”

“第二,八百万美元。”雷宜雨看着朴正焕那张骤然变色、肌肉微微抽动的脸,语调平和却不容拒绝,“三天内到账。这笔‘培训费’,我们会用它让长江的堤坝,更牢些。”

朴正焕沉默片刻,最终,那点自傲和矜持被堤上的风雨彻底浇熄。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冰凉的白水,像喝苦酒一样一饮而尽,杯底撞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八百万……我会向总部报告。”

雷宜雨点点头,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回答:“好走,不送。”他目送着朴正焕有些踉跄地被助理扶进温暖的A8L里,豪华轿车仓惶倒车,溅起浑浊的水花快速驶离江堤,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幕深处。

“雷总,”赵三强撑着伞,走到雷宜雨身边,看了一眼远处消失的尾灯,“就这么便宜放他走?那个张明宇……”

“小卒子一个,三星推出来趟河的石头罢了。重点不是他。”雷宜雨站起身,看向长江远处沉沉雨幕里隐约可见的码头灯火,声音低沉却带着滚烫的热度,“钱会来的。三强,通知下去,明天一早,磐石园区奠基仪式!”

“明白!”赵三强眼中燃起兴奋的火光。

一周后。

三星的800万美元“培训费”如约打入了指定账户,干净利落,仿佛从未有过波折。长江通讯光谷研发中心西侧,那片围起了崭新蓝色工程挡板的土地上,巨大的打桩机轰鸣着,将粗壮的混凝土桩基深深砸进孕育未来的土地。一面迎风猎猎的大红旗帜插在工地中央,上书三个遒劲大字:磐石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