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玄门暗涌(110)
韩林没接话,重新望向池中的残荷。月光碎在水面,晃得人眼晕,像极了凌言方才睡熟时,睫毛在眼下投的影。
渊见他不说话,也没再逗他,捡起酒坛又灌了口,望着星空喃喃道:“其实这样也不错。”他侧头看韩林,“至少……不用像以前那样,打一架就得躺上半年,有人疼你。”
韩林指尖一顿,眸子里终于泛起些暖意。夜风卷过莲池,带来残荷的清苦气,混着远处隐约的虫鸣,倒比任何时候都安宁。
渊打了个哈欠,起身拍了拍袍角:“困了,去睡了。明儿要是凌霄阁的人敢来,记得叫我,我还没杀够呢。”
他转身往客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冲韩林扬了扬下巴:“对了,看好你媳妇,别让他半夜溜出去查岗,小心被偷袭。”
韩林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渊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玉阶前只剩韩林一人。他望着池里的月影,忽然低笑一声。
护山头也好,杀人也罢,只要身边有那个人,在哪都一样。
夜风更柔了,吹得残荷轻轻摇曳,像在应和他的心思。
夜露凝在莲池的残荷上,晶莹如碎玉。韩林坐在玉阶上,指尖捏着片刚摘的竹叶,指腹轻轻摩挲着叶脊的纹路。
晚风掠过,竹叶被他拢在唇边,吹出细碎的调子,不似乐曲,倒像山涧溪水流过石缝,清浅又绵长。
调子缠在池面的月光里,绕着残荷的枯梗打了个转,又随着风飘向若雪阁的方向。他垂眸望着池底碎成一片的月影,唇边的弧度柔和得像浸了暖泉。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身后忽然传来清浅的声音,像冰棱落在玉盘上,脆生生的。
韩林指尖一顿,竹叶声戛然而止。回头时,凌言正站在廊下,月白长衫的下摆沾着点夜露的湿意,乌发松松绾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廊下灯笼的光映得泛着柔和的银。
“怎么醒了?”韩林放下竹叶。
凌言走近几步,在他身边的玉阶坐下,“瞧你没回房间。”他抬眸望韩林,凤眸里盛着半池月光,“听这调子,倒像是在数池里的星星。”
韩林低笑,将竹叶递给他:“试试?”
凌言接过,指尖捏着竹叶边缘,学着他的样子拢在唇边,却只吹出几声干涩的轻响。他有些无奈地放下,耳尖微红:“学不来。”
“慢慢来。”韩林伸手,替他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片海棠花瓣,指尖不经意擦过绷带,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肩上的伤还疼吗?”
凌言摇摇头,指尖在自己的肩头按了按:“池临的药管用,好多了。”他侧头看韩林,见对方指尖还捏着那片竹叶,忽然问,“怎么坐在这里吹叶?不去睡?”
“怕吵醒你。方才看你睡得沉,便想在这儿坐会儿。”
夜风卷着荷香漫过来,吹得两人的衣摆轻轻相碰。凌言望着池里交叠的两道影子,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韩林的手背。
“以后不用等我。”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了这夜的静,“你在哪,我醒了,总能找着。”
韩林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比夜露暖,比月光烫。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被月光镀上一层银,忽然笑了。
竹叶的余音还在池边绕,残荷上的露水滴落,“咚”地一声砸在水面,碎了满池的月,却晕开了满心的暖。
西麓边境的夜,被数十堆篝火撕出破口。火焰沿着山的褶皱蜿蜒,烧红了半壁夜空,将崖边的人影拓在黑石上,像幅被烤得发焦的画。
凌羲立在悬崖尽头,玄袍广袖垂落如墨,衣袂被山风掀起边角,露出内里暗绣的银线云纹。
他望着远处镇虚门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像坠在墨色绸缎上的碎钻,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