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中神通和中顽童
中神通与中顽童:终南雪,桃花影 第一章 活死人墓的梅
终南山的雪,总是比别处更冷些。王重阳站在活死人墓的石门内,指尖抚过石壁上斑驳的刻字,那些“忠孝节义”的铭文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倒像是谁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血痕。
“师父,蒙古的探马已经过了陈仓道。”丘处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关外风霜的凛冽。他手里捧着的羊皮地图上,密密麻麻插着三十根狼牙箭,每根箭都代表着一处被踏破的关隘。
王重阳没回头。他望着墓顶透下的微光,那里终年悬着盏长明灯,灯油是用桃花岛的蜂蜜和终南的松脂调的,燃了三十年,把墓室的青砖熏成了琥珀色。他想起三十年前在临安城外,黄药师用玉箫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道袍底下藏着的,是比谁都重的功名心”。当时他只当是嘲讽,直到去年蒙古铁骑踏破襄阳城门的消息传来,才明白有些执念,躲进坟墓也甩不掉。
“把全真七子都叫来。”他转身时,道袍扫过案上的《九阴真经》,书页哗啦啦作响,露出夹在里面的半张泛黄的药方。那是林朝英当年给他开的,专治练功岔气的伤,字迹娟秀里藏着锋芒,倒比他案头的桃木剑更让人心惊。
丘处机看着那药方,喉结动了动。他还记得师娘去世那天,师父把自己关在这墓室里,用剑在石壁上刻了三百遍“重阳一生,愧对朝英”,血顺着剑尖往下滴,把那些铭文染得鲜红。后来这药方就一直压在经卷下,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疤。
“师父,”他忍不住开口,“您的旧伤……”
“不碍事。”王重阳打断他,从墙上摘下那柄“重阳剑”。剑鞘是鲨鱼皮的,上面镶着的北斗七星纹早就被摩挲得发亮,“通知下去,三天后,我在重阳宫设坛,讲解《九阴真经》的要诀。”
丘处机愣住了。这《九阴真经》是师父当年在华山论剑夺来的,一直说“真经虽妙,却易引人贪念”,从不肯轻易示人。现在突然要公开讲解,莫非是……
“蒙古人想要的,不只是江山。”王重阳用指腹蹭着剑鞘上的星纹,“他们想断了汉人的根。这真经里的武功,练得好是护国的盾,练不好就是害命的刀。与其藏着让人争抢,不如教给信得过的人。”
他说着,忽然笑了。那笑容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开,倒让那双总是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像冰封的终南山上突然裂开的一道泉眼。“说起来,有个人,也该来听听。”
丘处机心里一动:“您是说……周师叔?”
王重阳没回答。他把剑放回墙上,转身走向墓室深处。那里有个石榻,上面铺着的稻草早就发黄,却收拾得整整齐齐。榻边的小几上,放着个缺了口的瓷碗,碗里还留着些褐色的药渣,像是昨天刚用过似的。
丘处机望着师父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听师兄们说,周伯通师叔年轻时总爱躲在这墓室里,跟师父抢着喝药。那时师父还不是全真教主,只是个爱皱眉的道士,周师叔也不是疯疯癫癫的“老顽童”,而是个追着蝴蝶跑的少年。
三天后的重阳宫,雪下得更大了。各大门派的掌门都来了,武当的宋远桥、峨眉的灭绝师太、丐帮的耶律齐……一个个都神色凝重,坐在三清殿里,等着那位传说中的中神通开坛。
可直到日头偏西,王重阳也没出现。只有丘处机捧着本《九阴真经》,站在殿前的雪地里,声音带着哭腔:“师父说,真经的要诀,不在纸上,在心里……”
就在这时,一阵嬉笑声从山门方向传来。一个穿着花布棉袄的老头,手里举着只彩色的蝴蝶风筝,踩着积雪一路跑进来,风筝线被风吹得“嗡嗡”响,差点缠上殿角的风铃。
“王重阳呢?”老头扯着嗓子喊,脸上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像两颗星星,“说好今天跟我比谁放风筝放得高的,他又耍赖!”
丘处机看着他,鼻子一酸。这就是周伯通,师父的师弟,江湖上人人称奇的“老顽童”。这些年他一直在桃花岛附近游荡,谁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会来终南山。
“师叔,师父他……”丘处机咬着牙,说不下去。
周伯通却没注意他的脸色。他跑到三清殿前的空地上,把风筝往天上一抛,蹦蹦跳跳地放线。那蝴蝶风筝在风雪里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下来,他却拍手大笑:“你看你看,它飞得多高!王重阳肯定比不过我!”
突然,风筝线“啪”地断了。蝴蝶风筝打着旋儿往下落,正好掉在三清殿的匾额上,积雪被震得簌簌往下掉,落在周伯通的花棉袄上。
他愣住了。刚才还笑嘻嘻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怎么断了……”他喃喃自语,蹲在雪地里,用手去够那风筝,够不着,就急得直跺脚,“王重阳!你出来!你赔我的风筝!”
没人回答。只有风雪在殿宇间呼啸,像是谁在低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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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通忽然不哭了。他呆呆地看着重阳宫的飞檐,看着那些熟悉的梁柱,看着殿门上“全真教”三个大字,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他又躲进活死人墓了!我去找他!” 他拔腿就往古墓的方向跑,花棉袄在雪地里划出道鲜艳的痕迹,像道突然绽开的伤口。丘处机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师父为什么说“有个人该来听听”——有些话,对着世人说不出口,却能跟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师弟,掏心窝子。
第二章 桃花岛的筝
桃花岛的春天,总是带着股咸湿的海味。周伯通蹲在试剑亭的栏杆上,手里拿着根芦苇,在水面上划来划去,把那些游来游去的桃花鱼都吓跑了。
“黄老邪,你这破岛连个玩的都没有。”他扭头冲坐在亭子里的黄药师喊,“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来这儿了,还不如回终南山跟蜜蜂玩。”
黄药师没理他。他正用玉箫敲着石桌,桌上摊着张乐谱,上面的音符弯弯曲曲,像是水里的游鱼。去年周伯通突然从终南山跑来找他,说“王重阳那老道士不跟我玩了,我跟你玩”,他本想把这疯老头赶出去,可看到他怀里揣着的那半张药方,又改了主意。
“喏,”黄药师把玉箫往桌上一放,“把这个吹会了,我就陪你玩‘双手互搏’。”
那是支《碧海潮生曲》,据说能乱人心智,当年在华山论剑时,不知难住了多少英雄好汉。周伯通却眼睛一亮,抢过玉箫就往嘴里塞,吹出来的声音却像杀猪似的,把树上的鸟儿都惊飞了。
黄药师皱着眉,却没阻止。他看着周伯通踮着脚、晃着脑袋,吹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这疯老头第一次来桃花岛,也是这样抢了他的玉箫,说要“研究研究这笛子怎么没膜孔”。那时王重阳还在,站在旁边笑着摇头,说“伯通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对了,”周伯通忽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糕点,“这是王重阳当年给我的,他说吃了能长力气。你要不要尝尝?”
黄药师的脸沉了下来:“扔了。”
“凭什么?”周伯通把布包往怀里一揣,像只护食的小兽,“这是他给我的!你不跟我玩就算了,还想抢我的东西!”
他说着,突然跳下栏杆,往桃花林里跑。花棉袄在漫天飞舞的桃花瓣里一闪一闪,像只误入仙境的蝴蝶。黄药师看着他的背影,喉结动了动。他知道,周伯通怀里揣着的,不只是半块糕点,是他跟王重阳那辈子都没说出口的兄弟情。
那天晚上,周伯通做了个梦。梦见他和王重阳还是少年,在终南山的草地上放风筝。王重阳的风筝是只雄鹰,他的是只蝴蝶,两人跑得满头大汗,风筝线缠在一起,怎么解都解不开。最后王重阳说:“算了,缠在一起也挺好,就像咱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