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翌日，清晨。汉东省委大院，从未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天还没亮，来自全省乃至全国的上百家媒体，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便已将一号会议楼前那片不大的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长枪短炮，摄像机摇臂，直播车上的卫星天线……

所有的设备，都如同最饥渴的眼睛，死死地对准了那扇即将上演世纪大戏的、紧闭的红木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招待所顶层的套房内，沙瑞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那片黑压压的人群。

他的身后，儿子沙平光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爸！这个赵峰，他到底想干什么？！”

沙平光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愤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竟然敢把媒体都叫到省委门口来！他这是要干什么？绑架舆论吗？！他这是在向我们公开宣战！”

“他不是在宣战。”

沙瑞金缓缓地转过身，他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却如同覆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是在，自掘坟墓。”

他知道，赵峰这一手，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却是一步最愚蠢的险棋。

在体制内，最忌讳的，就是将内部的矛盾，公开化，扩大化。

赵峰这么做，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将在所有高层领导的心中，留下一个“行事鲁莽，不顾大局”的致命印象。

“通知下去，”沙瑞金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让石国富和林满江，都做好准备。”

“既然他想把戏台搭起来，那我们就，陪他好好地，唱一出‘包青天铡包拯’的好戏。”

“我倒要看看，当民意，与‘程序正义’，发生冲突时，他赵峰，要怎么收场。”

上午九点整，省委一号会议楼。

那扇厚重的红木大门，缓缓打开。

沙瑞金，在一众京城考察组和汉东省委常委的簇拥下，缓步走了出来。

他没有走向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主席台，而是径直走到了媒体记者们的面前，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充满了“亲和力”的笑容。

“同志们，朋友们，”他的声音，通过数十支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我知道，大家今天来，都是为了一个‘真相’。”

“我，沙瑞金，作为中央联合考察组的组长，在这里向大家保证！”

“任何腐败，我们都会一查到底！任何罪恶，我们都绝不姑息！”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所有的调查，都必须在法律和程序的框架内进行！我们绝不能因为一些未经证实的‘举报’，就搞‘舆论审判’，更不能让任何一个为汉东发展做出过贡献的老同志，寒了心！”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瞬间就将自己，立于了“程序正义”和“保护干部”的道德制高点！

紧接着，在他的示意下，两名早已准备好的“特殊证人”，被带到了台前。

一个是京福煤矿的董事长石国富，另一个，则是京州中福集团的董事长，林满江！

他们二人，在镜头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是如何被“别有用心”的人栽赃陷害，如何被“断章取义”的证据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