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男人一把抢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那双因激动和愤怒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评委席中央的赵立春!“赵书记!各位大领导!”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响彻整个会场,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

“你们在这里大搞选秀,灯火辉煌,像过节一样!你们知不知道,就在离这里不到五公里的红星机械厂医院,我爸,一个为厂子干了一辈子的劳动模范,现在正躺在病床上,连下个月的医药费都交不起了!”

“他拿到的那点可怜的遣散费,连给他买一盒进口药都不够!你们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们今天在这里选什么‘人民的王牌’,你们把我们这些被抛弃的工人,当成什么了?!”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现场所有的热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意外的刺客”身上。

媒体席上,那几个早已被魏明和沙家收买的记者,眼中瞬间爆发出嗜血的光芒,他们立刻将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评委席上,脸色开始变得无比难看的赵立春!

他们知道,引爆全场的机会,来了!

省委大院,钟正国和高明远的办公室。

两人正通过内部线路,同步观看着这场海选的直播。

当看到那个年轻人冲上台,发出那番血泪指控时,钟正国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胜利的微笑。

“民怨……终于还是爆了。”

高明远也冷笑道:

“赵峰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他以为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他根本不懂,底层积压了几十年的怨气,一旦被点燃,是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

他们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赵峰将如何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公关灾难面前,狼狈不堪,丑态百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海选现场。

就在安保人员准备冲上台,将那个“闹事”的年轻人强行拖下去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制止了他们。

“让他说。”

赵峰不知何时,已经从后台,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他没有去抢夺话筒,也没有去辩解,他只是平静地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那件满是褶皱的工装衣领。

“别怕。”他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温和,却又充满了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你父亲在哪家医院?他的遣-散费是多少?是谁克扣的?”

年轻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

“我……我叫李伟……我爸在……在市三院……”赵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面向全场数万名观众,面向那数十台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

他没有解释,没有安抚。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冰冷的、如同乌云压城般的怒火。

“这位李伟同志,问得好!”

他的声音,通过话筒,如同惊雷般,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炸响!

“我今天也想问一问!

问一问我们某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同志!我们改革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少数人富起来,还是为了让所有为这个国家流过血、流过汗的劳动人民,都能过上好日子?!”

“李伟父亲的遭遇,不是个例!这是我们历史的欠账!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他猛地一转身,将那如同利剑般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评委席上,那位京州市的最高负责人!

“赵立春书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质问。

“今天,当着全省人民的面!当着这位父亲还在病床上挣扎的儿子的面!”

“对于这个问题,您,想说点什么吗?!”

汉东省,绿藤市。

由废弃的红星机械厂改造而成的《人民的王牌》海选现场,气氛在赵峰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后,仿佛被彻底抽干,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会场,数万名观众,上百家媒体,所有的摄像机和闪光灯,都如同聚焦镜一般,将所有的光和压力,汇聚到了评委席中央,那位汉东省名义上的二把手——代省长,赵立春的身上。

空气,凝固了。

李伟,那个冲上台的年轻人,通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台下,那些同样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下岗工人们,也用一种混杂着怀疑、期盼与最后一丝希望的复杂目光,注视着他。

这是一场没有法官,没有法庭的审判。

审判的,是人心。

原告,是人民。而被审判的,是他,以及他所代表的整个汉东官场。

省委大院,那间属于钟正国的、古朴的书房内。

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正同步直播着海选现场的画面。

钟正国靠在太师椅上,手中盘着一对光泽温润的文玩核桃,脸上挂着一丝智珠在握的、冰冷的微笑。

他身旁的沙发上,坐着的是神色同样阴沉的省委副书记梁群峰。

“这个年轻人,就是我们安排的棋子。”

李达康表情不明:

“赵峰想用民心来造势,那我们就用真正的‘民怨’,给他来个釜底抽薪!看他怎么收场!”

钟正国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赵峰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他以为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

他根本不懂,底层积压了几十年的怨气,一旦被点燃,是足以将他连同他那个不争气的班底一起烧成灰烬的!”

他们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赵立春将在全省人民的注视下,狼狈不堪,丑态百出,而赵峰的这场“民心大戏”,也将彻底沦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海选现场。

赵立春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