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心死(第2页)

多少个晨昏,演武场上都回荡着银枪破空的锐响和谢芜严厉又隐含骄傲的指点。

惊鸿枪,这是谢芜祖辈传承下来的的荣耀与脊梁。当年,年轻的谢芜正是凭着这一杆银枪,带着为父报仇的刻骨恨意,在战场上闯下了这赫赫威名。

这些传奇故事,谢婧容从小便耳熟能详,那是烙印在她血脉里的骄傲,是她心中母亲最光辉伟岸的形象。

为了保护女儿眼中这份纯粹,谢芜费尽心机。她不让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勾当、权力倾轧沾染到谢婧容分毫。

她刻意引导,将她教养得正直、勇敢、嫉恶如仇,像一块未经雕琢却质地纯净的美玉。

她希望女儿永远活在光明里,拥有她早已失去的赤子之心。

正因如此,此刻谢婧容的失望,才比任何淬毒的利刃都更能刺穿谢芜的心防。

这失望,否定的是她作为母亲最根本的付出,否定的是她内心深处最后一点试图守护的干净。

哪怕,她所做的一切算计权衡,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保全这个她视若生命的女儿。

“是,是娘错了!是娘被猪油蒙了心,被权势迷了眼,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谢芜的泪水决堤而出。

在女儿那声声泣血的控诉下,谢芜最后一丝用以自保的伪装,最后一点用以交易的筹码心理,彻底崩溃瓦解。

她不想再算计了,不想再权衡了。

她只想挽回一点点在女儿心中早已崩塌的形象,哪怕只是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全然冷血。

同时,一个绝望中的念头疯狂滋生。

崔令窈!是崔令窈把婧容带到这里来的!

她既然让婧容听到这一切,是否,是否对婧容还存有一丝恻隐之心?

是否意味着婧容在她眼中,与谢家其他人是不同的?

如果自己彻底坦白,不再有任何隐瞒,是否能为这个无辜卷入的女儿,搏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这个念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她绝望中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温元县主,我说!谢翟安在神都内除了武珩和杭宣谨之外,还有旁的往来之人。只是那人,他瞒得极深,只他一人知晓如何同对方书信来往。我也是花费了数年功夫才获得了一些蛛丝马迹。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他同那人,应当便是当年明光夫人那件事搭上了线……”

在女儿那清澈目光的逼视下,谢芜最后一丝伪装也彻底崩溃,她不再权衡隐瞒,将自己所掌握的关于谢翟安勾结北狄的部分细节,她所知晓的军中暗桩名单,以及她暗中保留的几件铁证藏匿之处,一股脑地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如同忏悔。

听着母亲最后的坦白,谢婧容脸上的悲愤与失望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平静所取代。

她静静听着那些关于自己父亲的罪证,听着自己母亲的隐瞒,脸上浮现了一种心死之后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