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互撕(下)(第2页)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地上染血的刀和喜禄惨白的脸,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恍然大悟。

“哦,儿臣明白了。在母后心中,儿臣今日之举,不是被您逼得走投无路、心死如灰,而是毒辣的心肠,是狠毒的手段,是自残欺天?是为了堵您的嘴?是悖逆之举?

原来,在母后看来,儿臣的命,儿臣的心,儿臣的绝望,都抵不过您为信王弟讨一个公道的执念,都只是您眼中算计的工具。”

太后被裴玠那番话钉在了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却一时竟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言辞来反驳。

裴玠这一闹,再加上那番以退为进、句句泣血的控诉,将她牢牢钉在了偏心刻薄的耻辱柱上!他不仅自残,他还要用这自残,将她所有的理直气壮都变成了偏心的罪证!

就在这死寂般的僵持与太后摇摇欲坠的当口,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插了进来。

“皇兄息怒!母后息怒!切莫因臣弟之故,伤了天家骨肉亲情啊!”

是裴琰。他不顾自己左臂伤口崩裂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临时包扎的布条,顶着一张失血过多、惨白如纸的脸,以无比恭顺谦卑的姿态,膝行至大殿中央,重重叩首。

“皇兄明鉴!母后她素来是口厉而心慈,雷霆之怒下包裹的,实则是拳拳慈母之心啊!她对皇兄的关怀与倚重,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今日之事,绝非母后本意!实是因臣弟这不成器的骤然受伤,血染衣袍,母后乍见之下,一时情急,护犊心切,这才才失了方寸,言语间对皇兄多有不周之处。此乃人之常情,是臣弟这伤,牵动了母后心底最本能的舐犊之情,绝非母后心中不念皇兄!”

他虚弱地喘息着,目光恳切地望向皇帝,又转向太后,试图用言语织就一张弥合裂痕的网。

“皇兄!您细想,母后甫一进殿,步履匆忙,目光焦灼,她第一眼看的,可是皇兄您啊!她忧心皇兄安危之心,与担忧臣弟伤势之情,本是一体同源,并无二致!只是臣弟这伤在明处,血流于外,才引得母后一时心急如焚,乱了心神,将关切之情尽数倾注。此非偏心,实是慈母见血而心乱,情急之下未能兼顾周全啊!

皇兄!千错万错,皆是臣弟无能受伤,累得皇兄受惊,更累得母后因臣弟之伤而忧心如焚,言语失措,以至引出这场天大的风波!

臣弟万死难辞其咎!恳请皇兄、母后,万望以龙体凤体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切莫再因臣弟这无用之躯,伤了母子天伦!”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了赤诚,但是,却绝不带一丝委屈。

然而,裴琰那低垂的眼睫下,却飞快掠过一丝焦灼。

他本意不过是借一点伤火上浇油,博取同情,同时为自己的布局铺路。

谁曾想,裴玠比他更疯、更绝!

竟是直接掀翻了棋盘!

这局面已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和掌控!此刻若不赶紧出来劝和,将这失控的火焰压下去,一旦坐实了母后偏心自己这个幼子,言语逼迫圣上的罪名,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他必须打断这致命的指控,必须将局面拉回“兄弟情深”、“母子误会”的轨道!

就在他试图再挤出几句“肺腑之言”时,眼前却是骤然一黑。

是了,伤又不是假的,血也不是假的。

他撑到如今已经很不容易了。

裴琰心中暗叫一声正好!

顺势将头一歪,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去所有骨头般重重地向前栽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