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纸条入手
2006年10月15日,清晨六点十分。云溪县公安局临时指挥部,设在二楼的一间小会议室里。
空气浑浊,几个塞满烟头的一次性纸杯堆在桌角。
墙上钉着一幅手绘的清溪村地形图,标注着房屋、道路和溪流。旁边贴着几张现场黑白照片,血迹和尸体轮廓在闪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刑警队长赵刚双手撑在桌沿,眼窝深陷,盯着那些照片,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门被推开,带着一股室外涌入的湿冷空气。
陈默走了进来,身上那件半旧的深色夹克肩头被雨水洇湿了一片。他没寒暄,目光直接扫过墙上的地图和照片,最后落在赵刚脸上。
“赵队。”陈默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但异常清晰,“东西准备好了吗?”
赵刚直起身,抹了把脸:“陈教授,到了?路上不好走吧。”
他朝旁边一张桌子扬了扬下巴,“都在这儿。刚提取回来没多久,技术队那边初步处理了一下。”
桌上放着几个摊开的证物袋和文件夹。陈默走过去,脱下身上的旧夹克随手搭在椅背上,从随身带来的那个黑色硬壳勘查箱里取出一副白色棉线手套戴上。
“先看纸条。”陈默说,语气不容置疑。
赵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A4纸,上面是那张泡烂纸条的高清黑白拓印照片,旁边还有一张技术队用侧光拍摄的原件照片,字迹经过图像增强处理,显得清晰了些。
陈默将拓印照片拿到桌上一盏老式绿色罩台灯下,又从勘查箱里取出一个铜柄放大镜,俯身仔细查看。
“圆珠笔,蓝色。”陈默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旁边的赵刚和技术员小刘听,“用力极深,几乎划破纸面。尤其是‘欠’字和‘还’字的竖笔,起笔和收笔都有明显的顿压和拖拽痕迹。”
他移动着放大镜:“写字的人情绪极度激动,愤恨难平。而且,这种发力方式,不是偶尔写字的力度。”
“可能有长期握持工具、需要精细用力的习惯。比如木匠、石匠,或者经常修理器械的人,手部力量控制异于常人,下笔不知轻重。”
赵刚点头:“村里确实有几个木匠,还有修拖拉机的。”
陈默轻轻放下拓印照片,手指点了点纸张边缘:“纸质粗糙,是那种最便宜的单线作业本纸。注意这个抬头。”
放大镜下,纸张顶端依稀可见“云溪中学”四个淡红色印刷字的微弱印痕,虽然被水泡过,但还能辨认。
“云溪中学的作业本纸。”陈默直起身,“这种带校名的作业本,一般只在县城中学和乡镇的中心校小卖部统一售卖,清溪村内部的小卖部,不会进这种货。”
“要么是家里有孩子在县城或乡镇上学,要么是本人近期去过能买到这种本子的地方。”
赵刚立刻对旁边记录的技术员小刘说:“记下来。重点排查村里有孩子在县城或镇中心校上学的家庭,还有案发前一周内,有谁去过县城或乡镇。”
“接着看这个。”陈默转向下一个证物袋,里面是那半枚残缺指纹的放大照片,不同角度和光线下拍摄了四五张。技术员小刘在一旁解释:“陈教授,这是里屋窗框凹陷处提取的,右手食指,残缺将近一半,边缘模糊,本身磨损也比较严重。县局档案库比对过了,没有结果。”
陈默拿起那张最清晰的指纹中心区域特写,再次借助台灯和放大镜。
“磨损确实严重。”他看得很慢,“特别是指尖中心区域的乳突纹线,几乎被磨平了,而且能看到很多细微的、平行的横向划痕。”
“这不是天生的皮肤光滑,是长期反复摩擦粗糙物体造成的。”
他抬起头看赵刚:“经常干粗活的手。比如扛木头、搬石头、搅拌水泥,或者长时间用手握着锉刀、砂纸打磨东西。这种磨损,不是一两年能形成的。”
他结合之前的信息:“42码的‘农田牌’胶鞋,常见于体力劳动者。”
“根据脚印的步幅和深度粗略估算,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二到一米七八之间,体型偏壮实,体重估计七十公斤上下。”
“结合这手部磨损和可能的职业习惯,年龄范围可以缩小到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男性。”
赵刚脸色凝重:“我们初步排查了村里所有十八到六十岁的男性,穿42码鞋的有二十三人。”
“但案发时间——13号下午到傍晚——这段时间,这些人里,有十六个在邻省建筑工地打工,没回来。另外五个在邻村帮人盖房子,有不在场证明。”
“还有两个是本村的,一个那天在山上放羊,有人证明;另一个那天拉肚子,在家躺了一天,他老婆能做证。”
他叹了口气:“周德海的社会关系也捋了好几遍。村里人口碑一致,都说他是老好人,没跟谁红过脸。唯一一次有记录的矛盾,是去年年底和邻村一个叫刘大山的因为宅基地边界问题吵过一架,还差点动了手。”
“但那个刘大山,今年开春就去广东打工了,到现在没回来,村里人都知道。”
“矛盾不一定在明面的‘仇家’里。”陈默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墙上的清溪村地图,手指突然点向地图边缘的一个标记点,“清溪村小学。村里孩子读完小学,要去哪里上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