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案终
单向玻璃外，陈默盯着审讯室里的赵河。惨白的灯光下，赵河像条脱水的鱼，瘫在冰冷的铁椅子上。
汗水浸透了他廉价的化纤衬衫，额角的血痂混着油汗，在灯光下泛着污浊的光。
二十多个小时了。没打，没骂，只有一盏长明的灯，四面空荡荡的白墙，还有每隔几小时递进来的凉水和一个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
时间成了最钝的刀子。
赵河起初还能梗着脖子，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墙壁，仿佛那里站着他的仇人。
后来，眼神开始涣散，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游移，嘴唇神经质地翕动，无声地咒骂着什么。
再后来，肩膀彻底垮塌下去，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死寂像粘稠的沥青，灌满了狭小的空间，也灌满了他的耳朵、脑子。
“呃……呃……”一阵干呕般的呜咽突然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蜡黄，眼神空洞又狂乱，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我说！我说啊！”
他嘶哑地喊起来，声音劈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哥……我哥在……在……”
声音陡然卡住，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仿佛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住了，又像在惧怕某个无形的存在。
门外一直盯着的老张立刻拿起对讲机：“陈队！有动静了！赵河要撂！”
陈默一步跨到审讯室门口，推门进去。
李爱国也闻讯从隔壁办公室快步走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单向玻璃。
魏建国跟在后面，拳头捏得咯咯响。
陈默拉开椅子，坐在赵河对面，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穿了赵河最后一点虚张声势。
“在哪儿？”陈默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河浑身一颤，眼神剧烈挣扎。他看看陈默，又看看门口方向，仿佛李爱国那魁梧的身影能穿透墙壁压过来。
恐惧最终压倒了所谓的“义气”。
“……在……在红旗矿……老……老三号井……”
赵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塌……塌了一半的……那个废巷道里……他说……说等风头……过了……”
“老三号井？”魏建国拧紧眉头，低声对李爱国说，“那地方早封了十几年了！塌得就剩个老鼠洞，里头全是积水烂泥，根本进不去人！”
“进得去！”
赵河猛地抬头，急切地辩解，似乎想证明自己没说谎，“有……有个侧缝！从……从后面堆矸石的山坡绕下去……扒开挡着的烂板子……能……能钻进去一小段！里面……里面有点干地方……他……他备了水和干粮……”
李爱国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赵河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你什么时候送的东西？怎么联系的？”
“没……没联系……”赵河缩了缩脖子，“跑……跑那天……翻墙前……他……他跟我说的……就……就那一个地方……他说……死也……死在那儿……”“妈的！”魏建国低声骂了一句，“这狗日的倒是会挑地方！”
李爱国不再看赵河，猛地转身，命令像子弹一样射出：“老魏！立刻调人！带上强光手电、撬棍，通知消防队支援，带上破拆和照明设备！”
“通知红旗矿保卫科，封锁老三号井区域，疏散周围可能有的闲杂人员！动作要快！要静！”
“是！”魏建国像上了发条，转身冲出去，走廊里响起他嘶哑的吼声。
陈默站起身，对记录员交代：“看好他，继续录口供，细节抠干净。”
他看向李爱国，“师父，我跟你们去。”
李爱国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陈默依旧苍白的脸，只停顿了一瞬，用力一点头：“走！”
吉普车刺破沉沉的夜幕，警笛无声，只有轮胎碾压湿滑路面的嘶鸣。
车窗外，墨汁般的乌云低低压着，空气闷得能拧出水来。
红旗矿废弃的老矿区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残破的井架轮廓在微弱的天光下狰狞耸立。
车停在离老三号井口几百米外的隐蔽处。
矿保卫科的人紧张地守在警戒线外。
“李队！”消防带队的中队长迎上来，指着矸石山背阴面，“侧面确实有个被乱石和烂木板半掩着的缝隙，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二次塌方危险，空气也可能有问题。”
李爱国眯着眼，打量着那道如同怪兽咧开嘴的缝隙。
冰冷的雨丝开始飘落，打在脸上。
他抹了把脸，沉声道：“我带人先摸进去看看。你们做好破拆和救援准备，听我信号。”
“师父！”陈默上前一步。
李爱国抬手止住他，眼神不容置疑：“你在外面策应，指挥调度。里面情况复杂，人多没用。”
他没再多说，点了魏建国和另外两个身手最利索的刑警，“手电、撬棍、对讲机。老魏，你断后。”
四个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贴着矸石山的边缘，向那道缝隙移动。
陈默站在照明车的光晕边缘，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前世的雨夜和眼前的黑暗重叠又撕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讲机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雨势渐大，打在废弃的矿车铁皮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突然！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重重砸在朽木上的声响，从缝隙深处隐隐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野兽般的咆哮和扭打声！
“动手！”陈默对着对讲机低吼。
守在缝隙口的消防队员和刑警立刻行动，撬棍插入朽烂的木板缝隙，奋力向外拉扯！木头断裂的刺耳声响起，缝隙被迅速扩大。
“里面！快！”魏建国的吼声带着喘息从对讲机里炸响，背景是激烈的搏斗声。
强光手电的光束猛地刺入扩大的洞口！光影晃动中，只见巷道深处一片狼藉。
李爱国和一个泥猴般的人影死死扭打在一起，翻滚在泥水和碎煤渣里。那人影极其凶悍，手里挥舞着一截尖锐的锈蚀铁钎，疯狂地向李爱国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