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盘龙之口吞万军,宿将猛虎终归心
盘龙谷,其名如其形。
两座山脉如巨龙般盘踞,夹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深谷。
谷口尚且宽阔,可越是深入,地势便越发收窄,是天然的埋骨之地。
曹安的十万大军,此刻便如同一条臃肿迟钝的巨蟒,正蠕动着身躯,一寸寸挤进这条死亡之谷。
旌旗如林,绵延不见尽头。
声势浩大,仿佛能踏碎山河。
然而,在真正的将帅眼中,这声势之下,是致命的混乱与虚弱。
前军、中军、后军几乎黏连成一团。
步卒与骑兵混行,辎重与战兵并行。
将校的喝骂,士卒的喧哗,车轮的呻吟,汇成了一曲嘈杂的败亡之音。
这根本不是在行军。
这是一场被驱赶着,毫无秩序的迁徙。
曹安高坐于十六人抬的奢华帅撵之上,手持描金折扇,姿态悠闲地遥望着谷口方向。
他看见了,那五百黑甲骑兵有隐隐撤退之相。
在他眼中,这便是林风胆怯的铁证。
是不敢与天子亲军正面抗衡的懦弱。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铁罐头,到底还是被咱家的天威吓破了胆!”
曹安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对着身旁的侍从尖声吩咐。
“传令王将军,加快速度!一鼓作气,把那反贼林风,给咱家生擒活捉!”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亲手将这十万大军,推入巨龙张开的血盆大口。
陈敬骑在马上,沉默地混在队伍的中后段,脸色沉郁如水。
他看着四周那一张张茫然无措的脸,听着耳边那乱糟糟的喧哗。
心中的死寂,在此刻,竟化作了一丝尖锐的不忍。
他们都是大夏的兵。
其中许多人,曾是他麾下袍泽,是他一同浴血的兄弟。
他们本该为国守疆,马革裹尸。
而不是在这里,为一个阉宦的虚荣与愚蠢,白白陪葬。
他想做些什么。
却又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
指挥权早已被剥夺,身边仅剩数百亲卫,在这十万人的洪流中,渺小如一粒尘埃。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咚——!
咚——!
咚——!
那不是战鼓声。
那是大地的心跳!
沉重、压抑、富有节奏的巨响,从盘龙谷的最深处,轰然传来,震得人心头发麻!
紧接着,是两侧的山岭之上!
嗖!嗖!嗖!
无数面黑底赤龙旗,仿佛从山石中生长出来,瞬间插满了山脊!
数不清的弓箭手,如鬼魅般冒出,张弓,搭箭。
森冷的箭头,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死亡的寒芒!
“不好!有埋伏!”
陈敬双目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太晚了。
“放!”
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神明的审判,在山谷间回荡。
下一刻,天空暗了下来。
遮天蔽日的箭雨,带着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呼啸,化作一片巨大的乌云,朝着谷内混乱不堪的曹军,当头压下!
“啊——!”
“救命!”
“敌袭!是埋伏!”
惨叫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盘龙谷。
本就混乱的阵型,在死亡的洗礼下,彻底崩溃。
士卒们如同无头苍蝇,疯狂地推搡、踩踏着身边的同袍,只为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生路。
无数人,没有死在敌人的箭下,却被自己人活活踩成了肉泥。
曹安的帅撵,成了箭雨最优先照顾的目标。
数十支夺命的利箭,破空而至!
“保护大帅!”
几名宦官亲卫发出凄厉的尖叫,用自己的身体筑起人墙,挡在帅撵之前。
血肉之躯,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曹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从帅撵上翻滚下来,狼狈不堪。
一支流矢,正中他的臀部。
剧痛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护驾!护驾!快撤!全军撤退!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尖叫着,哪里还有半分三军统帅的威仪。
然而,想撤?
盘龙谷,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就在曹军的后队试图变成前队,亡命奔逃向谷口之时。
咚!
一声无比沉重的巨响,仿佛地狱的闸门,轰然落下。
那五百尊黑色的杀戮魔神,铁浮屠,不知何时已经列阵完毕,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城墙,死死堵住了唯一的生路。
他们没有冲锋。
只是沉默地横亘在那里。
斩马刀与破甲锥,毫不留情地收割着每一个试图冲撞防线的溃兵。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前有箭雨覆盖,后有铁闸封死。
盘龙谷,在这一刻,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谷!
“杀——!”
山谷两侧,喊杀声震天动地。
无数身穿黄州军服的步卒,手持朴刀长枪,如猛虎下山,从山坡上狠狠冲杀下来,撕开了曹军混乱脆弱的腰腹!
那是雷洪亲手训练的黄州本部兵马!
他们没有铁浮屠那般非人的防御。
但他们士气高昂,训练有素,又占据地利。
对付这些早已被吓破了胆的京营溃兵,无异于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场比野马坡之战,规模更宏大,更惨烈的屠杀,正式上演!
曹军的指挥系统,在开战的第一个瞬间,便已荡然无存。
将找不到兵。
兵找不到将。
王将军和他那所谓的五千“虎贲卫”,甚至没能掀起一朵浪花,就被分割包围,彻底淹没在人潮与箭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