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残阳血路
炮火炸裂的刹那,
坡侧密林里忽然飞出一道响箭。
尖锐的哨音划破天际,
随即是一阵更为急促的马蹄声。
把总猛然回头,
只见密林深处卷起漫天尘土,
一面玄色的旗帜猎猎展开——萧有和竟在此时杀到。
而官道靠近街垒的一侧,寒芒一闪,
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钉在把总的盔缨上。
箭尾轻颤,带着夜鸢黎加特有的青羽。
把总瞳孔骤缩,
眼前,烟尘、火光、血雨,
在十字街口交织成一幅动荡的泼墨。
炮烟未散,玄旗已卷地而来。
萧有和勒马立于街垒战场,风掀战袍,似一面冷冽的刀。
他抬手,后阵八百精骑分两翼包抄,刀光映着残阳,像两条赤练蛇缠向清军侧背。
把总见势不妙,急急翻身上马,尚未抖缰,夜鸢黎加的第二支箭已破空——“嗖”地贯入他右肩胛,
清军把总吃痛,翻身落马,仰头栽倒在血泥里。
结束了,他想,自己终究是输在了自负。
黎加收弓,只留下青羽在风里打转,像无声的嘲弄。
暮色四合,十字街口尸横成垄,断枪残旗在官道上蜿蜒,像一条被撕裂的龙脉。
残阳将最后一滴血泼向大地,把每一具静默的躯体镀成铜铸的雕像。风掠过,卷起细碎的尘沙,也卷起落叶,如同未燃尽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就像不肯离去的魂灵。
焦黑的木梁斜插在土中,顶端还挂着半幅太平军的黄旗,旗角被炮火灼出焦洞,却仍在风里猎猎,仿佛替死者继续呐喊。远处,一株野山楂树不知何时被炮火点燃,此刻正静静燃烧,火光照亮枝头青涩的小果,像一盏不肯熄灭的灯,照见战争的荒诞,也照见新生的倔强。
萧有和翻身下马。低头看见一截折断的矛杆上,被主人刻着歪歪扭扭的“太平”两字,鲜血沿着笔画缓缓渗入木纹,像大地在悄悄缝合自己的伤口。
他明白:胜利与失败,不过是同一道裂口的两岸;而真正的山河,永远在下一次春草里愈合。
篝火初燃,杨辅清立于临时搭起的木栅前,手里攥着一本被血浸透的名册。六百一十七个名字后面,他挨个画上朱圈,笔锋抖得像风中的芦苇。黄矮子浑身是血,左臂吊在颈侧,呲牙咧嘴:“辅王,这股清妖还真是精锐,除了逃走的,战场上留下了整整两百八拾具尸首,老子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战!”声音沙哑,却掩不住骨子里的不甘。
洪泰的遗体被抬过来,胸口两个血洞并排,像两朵暗红的梅。牛阿太的尸体被放在他的旁边,那张他使用的步弓被轻轻放在他手边,他的指节因失血而发白。
这一刻,无人言语,唯有火舌噼啪,仿佛替死者数着未尽的年岁。
残月如钩,照进半塌的军帐。萧有和、黄文金、杨辅清、黄矮子、赖文光、黎加围火而坐,火堆里偶尔爆出星子,映得众人面色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