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幼主城头披御甲 左侯帐下画山河(第2页)

城头上，黄文金望着清军大营如蚁群般蠕动的火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亲兵要扶他下城，却被他推开："把药酒拿来！" 老将军扯开衣襟，露出遍布胸腹的弹片伤痕，这些新旧伤口在药酒刺激下泛起诡异的潮红。他仰头饮尽最后半坛酒，将空坛砸向城下："告诉弟兄们，湘军的火药味越浓，说明他们的粮道越近！"他的豪言也激起了城头上太平军的斗志。此时，幼天王洪天贵福也来到了城头上，他轻轻为老将军黄文金拉上披开的衣襟道：“老将军威武，夜晚风大，可不敢损伤了将军。”黄文金见是幼天王，赶忙抱拳施礼：“口称不敢。”黄望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喉头突然涌上腥甜。他单膝跪地，声音铿锵："请幼主速离城头！" 洪天贵福环视了一圈，点头朝黄文金道：“如此，要辛苦老将军了。”这城头上君臣相得的一幕深深打动了看到的人。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袁家汇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左宗棠猛然掀开帐帘，只见东南方火光冲天，隐约听见 "活捉黄文金" 的呐喊。他瞳孔骤缩 —— 那分明是淮军的旗号！他们这是要夜战吗？

左宗棠想起自己上的那份奏折。

奏为湖州逆酋负隅，恳请饬调援军协剿事

同治五年九月二十七日

兵部侍郎兼署闽浙总督臣左宗棠跪奏：

窃臣自入浙以来，督军进剿湖州踞匪。近据探报，伪幼天王洪天贵福确在城中，黄文金纠集死党万余，恃城固守。臣已饬令高连升、蒋益澄等部水陆并进，期于中秋前合围。

惟逆贼凶悍异常，九月十八日，蒋益澄部攻荻港后路，遇伏失利；十九日虽克敌垒三座，旋被逆酋率死士夺回火炮两门；廿四日袁家汇再战，我军伤亡逾千，仍未得手。目下贼众凭险顽抗，常胜军炮火亦多损毁，粮道时有梗阻。

更可虑者，虽有淮军协剿，然各军协同未畅。廿一日，高连升部轻骑突进东门，致折损精锐三百余人。臣已严饬各营归建协防，仍需时日整肃。

湖州为东南锁钥，若久攻不下，恐贼酋乘隙逃窜。恳请皇上饬令彭雪麟水师速赴太湖，断贼粮道；另调霆军精锐五千，由平望方向驰援。臣当亲率楚军主力，于廿八日水陆夹攻，务期擒获首逆，克复坚城。

谨附战损清单及湖州城防图各一，伏乞皇上圣鉴。

左宗棠 谨奏

（折尾附：九月十八至廿四日战损清单、湖州城防图、幼天王藏匿处所密报）

左宗棠的手指划过奏折中 "彭雪麟水师" 的字样，帐外突然传来加急马蹄声。"报 —— 彭军门水师已抵太湖口！" 亲兵话音未落，又一骑飞驰而至："霆军前锋已抵达平望！"“蔡元吉部已到海宁” 又一骑飞驰急报。

老帅布满血丝的眼睛陡然迸出精光。他抓起案头狼毫，在 "廿八日总攻" 旁重重圈画，墨迹透纸欲滴。帐外火把将他的剪影投在城防图上，仿佛一只巨鹰正收拢羽翼，准备扑向困兽。

与此同时，淮军大营的火把突然齐刷刷转向东门。刘铭传将染血的布防图揣入怀中，翻身上马时皮靴踩碎了半块太平军令牌："告诉弟兄们，湘军要摘桃子，咱们偏要抢在他们前头！" 副将欲言又止，却见他抽出李鸿章手书："若能生擒幼逆，赏银十万两！"

湖州城头，黄文金的望远镜里映出清军水师桅杆如林。他扯下脖颈上的红绸带抛向火海，那是当年金田起义时洪秀全所赐。"开炮！" 老将的吼声混着药酒味，太平军的土炮与 "常捷军" 火炮同时轰鸣，炸碎了清军水师刚架起的浮桥。

卯时的晨雾中，左宗棠按剑立于阵前。当彭雪麟的水师突破封锁线时，他猛然抽出尚方宝剑："传我将令 —— 攻入东门者，赏穿黄马褂！" 刹那间，湘军如决堤洪水般冲向城墙，云梯与滚石在晨雾中交织成血色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