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树梢的熊 作品

第1241章 透露消息(第2页)

特务处的人盯了整整三个月,从老板每日晨起去茶楼听评书,到晚上关铺前擦门匾的习惯,连他给乞丐施舍铜板的次数都记了账。

四月十七那天下着雨,老板照例去茶楼,后头跟了三个便衣——其中一个假装撞翻他的油纸伞,趁机往他衣兜里塞了张字条。

那字条上写着‘今晚子时,码头三号仓’,老板以为是紧急联络,结果刚到码头就被按住了。

后来才知,特务处早把他的行踪摸得透透的,就等他自己往网里钻。”

蒋琬倒吸一口冷气,老吴接着说:“同年六月,上海《申报》有个叫陈墨的编辑,表面写些风花雪月的文章,实则是咱们的交通员。

党务调查处的人找了他在赌场当账房的表弟,三天两头请他喝酒,灌醉了就套话。

那表弟本是个胆小鬼,被党务处的人拿家人威胁,说‘要是不配合,就让你老婆孩子“意外”掉进黄浦江’。

陈墨哪知道这些?

有回送密件时,表弟偷偷带着特务跟着他。

等陈墨到了hk区的联络点,特务们摸过去,当场抓了三个同志,还顺藤摸瓜端了苏州河边上的印刷所。”

老吴的声音越来越沉:“去年十月,临城的‘望湖茶楼’,掌柜的是咱们的老交通员,干了十二年没出过岔子。特务处不知从哪弄来个女学生,天天到茶楼里写生,画荷花。

那女学生长得清秀,说话也软和,掌柜的看她总在茶楼转悠,怕坏了规矩,有回悄悄跟她说‘姑娘,这儿不是画画的地儿’。

结果第二天,党务调查处的人就冲进来,说掌柜的调戏女学生,要带回去‘教育’。

掌柜的刚要辩解,那女学生突然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正是掌柜的和上级接头的画面。

后来才知,那女学生是特务处训练了三年的内线,专门装成进步青年接近咱们的人,利用画画的时机暗中拍了照。”

蒋琬的额角渗出冷汗,老吴却突然拍了下桌子:“最狠的是去年腊月,苏州平江路的‘松鹤书院’。

山长是个老秀才,教了半辈子书,暗里帮咱们传过不少信。

特务处的人把他独生子抓了,关在牢里天天打,打完了就抬到他面前,说‘你儿子要是再不说实话,明天就送他去见阎王’。

老秀才跪在地上磕头,说‘我真是普通教书的’,结果特务处的人当场剁了儿子一根手指。

第三天,老秀才就叛变了,不仅供出书院里的密室,还带着特务去抓了正要转移的同志。”

老吴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口,目光定定地看着蒋琬:“这两个衙门现在越闹越凶,手段也越来越毒。以往咱们最担心的是党务调查处,但现在的特务处也是今非昔比,尤其是你看他们对付日本特高课的那些手段。

我敢说,这是没把咱们放在工作重心上,否则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小。

你弟弟在侦缉科,虽说他未必会告发你,但咱们得把每一步都当最后一步走。

依我看,颐和路你还是要去的。我暗中派人策应你。”

到了此时,蒋琬已经听明白了老吴的意思。

蒋进之所以让自己再次去颐和路,分明就是想通过自己的行动证明什么。

老吴继续解释:“我猜有这种可能性,他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你,就是为了让你通知咱们的同志赶紧转移。你好好想想,去的时候有没有被跟踪?”

蒋琬一听,冷汗都出来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努力回想这一路的细节:

从住处到颐和路,她特意绕了三条巷子,换了两次黄包车,还在报摊前假装买杂志停了五分钟——

可若蒋进真铁了心要跟踪,这些小手段根本不够看。

“铁血锄奸团出来的,跟踪和反跟踪都是基本功。”

老吴的声音像块冰,“他要是存了心,你连他什么时候跟上的都不知道。颐和路那趟,说不定就是他设的局——故意提小吃,故意说行动延迟,就是在不断地给你心理暗示。”

蒋琬的喉咙发紧,声音都变了调:“那……那我现在怎么办?要是他真跟过去了,咱们的转移计划……”

“先别慌。”老吴斗争经验丰富,遇事并不慌,而是压低声音,“你仔细想想,从你出门到这儿,有没有感觉到异常?比如有人盯着你看,或者遇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蒋琬闭了闭眼,努力回忆。

路上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到了颐和路之后,她记得拐过第二条巷子时,有个戴礼帽的男人从她身边擦过,帽檐压得很低;

还有黄包车夫拉她到报摊时,突然说“车胎漏气”要修,让她稍等片刻。

等她去报刊亭买了杂志出来,车夫说已经修好了……

这些细节平时可能不会在意,此刻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有。”蒋琬的声音发颤,“有个戴礼帽的,还有修车的车夫……”

老吴的眉头皱得更紧:“这确实是跟踪的常用手段。但这些人是不是跟蒋进有关系,现在倒是犹未可知。”

他顿了顿,突然问:“你这些异常都是在颐和路发现的?”

蒋琬一愣,再次认真回忆,最后笃定地说:“没错,都是到了颐和路遇到的。”

老吴脸色瞬间沉了:“难道那里还有其他的人?”

他毕竟是临城的,对南京的情况并不了解,这次幸亏是蒋进“透露”了消息,否则他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根本来不及转移。

颐和路他也去过一次,从地理条件来讲,确是天然的联络点和藏匿点。

那里地处新老城区交界处,三条主干道在此交汇,电车、黄包车、私家车往来较多,汽车站、码头都很近便,交通便利。

更妙的是街后巷子纵横,青石板路窄得仅容两人并行,却连着七条隐蔽的小道,每条都能拐进居民区,像树根般扎进城市的毛细血管里。

白天小吃摊、杂货铺挤满了人,叫卖声、谈笑声混成一片,要传个消息或递件东西,往人群里一钻便如水滴入海;

若遇紧急情况,后巷的小道能同时撤走三、四批人。

这般进可攻、退可守的地界,也难怪被其他方势力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