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一泫山雨风入怀(第2页)
江骞玥活了干年,见惯了背叛和冷眼,唯独没见过暮吟这样的女子。她不怕他的恶名,也不觉得他的坚持是个笑话。她会在他隐藏在人茫茫海中时,凭一个眼神认出他;会在他沉默时,猜到他心底的波澜;会在他转身离开时,悄悄往他包里塞一块她啃过的饼。
他不会忘记,暮吟一袭白衣,蹲在篝火旁,手里攥着半块冻得硬邦邦的饼。她没问江骞玥为什么深夜赶来,也没管他是不是又杀了人,只是默默把饼掰了一半,塞进他手里,说:“吃吧,别噎着。”
那一瞬,他的眼神晃了晃,像湖面被石子砸出涟漪。他大概没想过,有人会这么自然地对他好、像是山间的溪流,淌过他的指尖,不问来路,不求回报。
心绪如一团被狂风撕扯的乱麻,在胸腔里翻涌纠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却像触碰到了细密的荆棘,每一道微小的摩擦都让神经末梢震颤。
窗外的蝉鸣本该是夏日的悠长絮语,此刻却化作尖锐的针刺,一声声扎进耳膜,搅得脑中的思绪愈发纷乱。呼吸变得轻浅而急促,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却又在每一次吐气时漏掉半拍的节奏。心跳声在耳畔轰鸣,仿佛战鼓擂动,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明明开窗送来凉风,后背却沁出一层薄汗,黏腻的触感让皮肤仿佛裹了一层透明的膜,连衣物都成了沉重的枷锁。
女子目光游移不定,扫过书页上的字,它们却像被雨水洇开的墨迹,扭曲成陌生而狰狞的符号。茶杯里的水纹微微荡漾,倒影中的自己面容模糊,仿佛被揉皱的纸团,连瞳孔都失去了聚焦的力气。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秒针的滴答声被无限放大,如同钝刀在心脏表面来回刮擦,疼痛却并不鲜明,只是钝钝地持续着,让人恨不得将时间摔碎,让这凌迟般的煎熬停止。
暮吟不是那种会让人一见倾心的女子。也不像阿霖嘴上没个把门,经常在熟人面前叽叽喳喳,像只吵闹的雀儿。
有一次,她在河边洗衣服,边洗边骂江骞玥:“你说你,杀人不眨眼,咋连个袖子上的血渍都洗不干净”
他隐藏了气息站在旁边,背靠着棵歪脖子树,嘴角扯出一丝笑,懒得搭理她。可他却没走,站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听她自言自语。那一刻,他大概也觉得自己像个普通人,却又经常心生怀疑。
她是千年来唯——个不因魔君恶名而对他心生厌恶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坚守不觉得他愚蠢反而愿意倾血相助的人,她虽然有点冷漠,让人难以靠近,但却也是唯—一个能理解他干年寂寞的人。
她也是鲜有的仅凭一个眼神就能认出他的人,无关乎容貌,无关乎性别,只是因为他是他。
那一刻,他的心跳加速了,不是因为暮吟有多完美,而是因为她看见了他。不是那个魔界的传说,不是不择手段的上位者,而是躲在千年孤寂里,那个连自己都快忘记的江骞玥。
她的眼神像夏夜里的一盏灯,摇晃在暴雨里,偏偏亮得让人心安。他在她的注视里,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怪物,不是工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只需她一个垂眸,指尖轻颤,便似有千般思绪缠绕心间。只见他眉目如画,眸中映着星河璀璨,似有春风拂过湖面,涟漪层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