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仁宗:千年第一仁君的布衣心(第2页)
赵祯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去年他确实发现科举有舞弊现象,亲自在琼林苑复试,当场黜落了三十多个靠关系上榜的考生。
正听着,贡院门口突然传来喧哗。几个落榜的考生正撕扯着一个举子的衣袍,举子怀里的书本散落一地。“你这个奸贼!肯定是买通了考官!”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考生怒吼着,拳头挥向举子的脸。
“我没有!”举子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货摊,糖葫芦撒了一地,“我是凭真本事考上的!”
赵祯放下茶杯,快步走过去。侍卫及时拦住他,低声道:“官家,这里人多,小心危险。”
“让开。”赵祯拨开侍卫,走到人群中间。络腮胡考生见他穿着普通,推了他一把:“哪来的多管闲事,滚开!”
侍卫刚要上前,被赵祯拦住。他捡起地上的书本,封面上写着“王尧臣”三个字,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你说他舞弊,有证据吗?”
“证据?”络腮胡考生指着红榜,“他一个穷书生,没权没势,凭什么中状元?肯定是考官收了他的好处!”周围的落榜考生纷纷附和,场面越来越混乱。
正在这时,主考官欧阳修带着兵丁赶来,看见赵祯时大惊失色,连忙跪倒:“陛下!臣不知陛下在此,罪该万死!”
考生们这才知道眼前的普通人竟是皇帝,吓得纷纷跪地磕头。赵祯扶起欧阳修:“欧相公,今年的科举可有舞弊?”
欧阳修连忙回话:“陛下,今年科举严格按照程序,糊名誊录,交叉阅卷,绝无舞弊。王尧臣的试卷臣亲自审阅,文采斐然,见解独到,中状元实至名归。”
赵祯点点头,将书本还给王尧臣:“把你的文章给大家念念。”
王尧臣定了定神,捡起地上的试卷,清了清嗓子念起来。他的声音朗朗,文章里对时政的见解、对民生的关怀,听得众人鸦雀无声。络腮胡考生涨红了脸,低下头不敢说话。
“听到了吗?”赵祯对众人说,“科举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途径,朕绝不允许有人舞弊。但也绝不能因为人家出身寒门,就质疑他的才华。”他看向王尧臣,“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尧臣跪地磕头:“臣是应天府人,父母早亡,靠乡邻资助才得以读书。”
赵祯扶起他:“好样的。明日早朝,朕要亲自听你论政。”他又看向络腮胡考生,“你虽落榜,但敢质疑不公,也算有勇气。朕给你个机会,明日也来参加复试,若真有才华,朕破格录用。”
络腮胡考生又惊又喜,连连磕头谢恩。周围的考生们爆发出欢呼声,贡院门口的红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也染上了几分公平的光彩。
回宫的路上,赵祯坐在轿里,翻看王尧臣的试卷。侍卫在轿外禀报:“陛下,欧阳修相公说,要不是您今日及时出现,恐怕会闹出大乱子。”
赵祯笑了笑,试卷上的字迹工整有力,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他想起自己年少时读书的日子,虽然有老师教导,却也知道寒门学子的不易。“传旨,以后科举复试都由朕亲自出题,让所有有才华的人都能有出头之日。”
轿帘外,汴梁城的夕阳正浓,将街道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卖糖葫芦的小贩又支起了摊子,孩子们的欢笑声远远传来,和着风吹过的铃声,像一首平和的歌谣。
第五章 临终前的最后一道旨
嘉佑八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皇宫里的海棠开得稀稀拉拉,赵祯躺在龙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太医用了各种名贵药材,他的病情却不见好转,连说话都变得吃力。
皇后曹氏坐在床边,握着他枯瘦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床前站着宰相韩琦、枢密使富弼等重臣,个个面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出。御书房的奏折堆积如山,最上面那份是关于西北边防的急报,却没人敢此刻呈上去。
“水……”赵祯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蝇。曹氏连忙端过温水,用小勺一点点喂进他嘴里。温水顺着嘴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帐顶的龙纹刺绣。
韩琦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您放心静养,朝政有臣等打理。”
赵祯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韩琦身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曹氏连忙扶他靠在软垫上。“西北……军饷……”他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不能……拖欠……”
富弼连忙点头:“臣已经安排好了,本月军饷提前发放,还加了御寒的棉衣。”
“百姓……春耕……”赵祯的目光扫过众臣,“种子……农具……要给足……”
“陛下放心,户部已经调拨了种子粮,各地官府都在组织春耕。”韩琦哽咽着回话,看着这位在位四十二年的皇帝如今油尽灯枯的模样,心里像被堵住一般难受。
太监端来参汤,曹氏刚要喂,赵祯却摇了摇头。他示意太监把床前的小几挪过来,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拿笔。曹氏连忙取来纸笔,垫在他的手心。
他的手抖得厉害,笔尖在纸上划了半天,才歪歪扭扭写出几个字。韩琦凑近一看,只见纸上写着“放宫女出宫”五个字,墨迹深浅不一,显然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曹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皇宫里的宫女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进宫后少有机会再出宫嫁人,赵祯在位期间已经放归过三次宫女,如今临终前还记挂着这事。
“传……传旨……”赵祯靠在软垫上,胸口剧烈起伏,“所有……年满二十五……无职掌的宫女……都放归……赐……安家银……”
韩琦跪地领旨,声音带着哭腔:“臣遵旨!”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宫人点亮了烛火,昏黄的光晕笼罩着龙床。赵祯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目光却始终望着窗外,仿佛在看汴梁城的万家灯火。曹氏知道,他心里始终记挂着宫外的百姓。
三更时分,赵祯突然清醒了许多。他让众人都退下,只留下曹氏。“皇后……”他拉着她的手,声音轻得像羽毛,“朕……没什么……留给你……”
曹氏摇摇头,泪水打湿了衣襟:“官家留下的江山,留下的百姓,就是最好的念想。”
赵祯笑了笑,眼角有泪滑落:“朕……这一生……没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他顿了顿,气息越来越弱,“葬……简单些……别……劳民伤财……”
话音未落,他的手缓缓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窗外的海棠花被夜风吹落,一片花瓣飘进窗内,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像一滴无声的泪。
第六章 满城缟素送君王
赵祯驾崩的消息传到宫外时,天刚蒙蒙亮。负责敲晨钟的太监哭着敲响了丧钟,钟声低沉悠长,传遍了整个汴梁城。
最先哭起来的是城隍庙附近的灾民,他们还记得去年疫病时,皇帝亲自送来的汤药;是贡院门口的书生,他们感激皇帝亲自主持复试,给了寒门学子出头的机会;是夜市上的摊贩,他们忘不了那个穿着青衫、买胡饼听民声的年轻皇帝。
百姓们自发地披麻戴孝,店铺纷纷关门歇业,连最热闹的御街都变得鸦雀无声。卖花的姑娘将准备售卖的海棠花都摆在路边,素白的纸钱在风中飞舞,像一场盛大的雪。
韩琦带着大臣们在皇宫外跪了一地,哭声震彻宫墙。欧阳修拄着拐杖,老泪纵横,他想起当年和皇帝讨论变法的日子,想起那个为了节省军饷、带头削减膳食的君王。
送葬的队伍从皇宫出发,绵延数十里。前面是文武百官,后面跟着自发前来送行的百姓,男女老少,哭声震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捧着一篮刚蒸好的胡饼,哭着往队伍里塞:“官家,您尝尝,这是您最爱吃的芝麻胡饼啊……”
队伍经过御街时,街边的酒楼茶馆挤满了人,所有人都探出身子,望着那口缓缓前行的梓宫,泪水模糊了双眼。有商贩点燃了纸钱,烟雾缭绕中,仿佛又看见那个穿着青衫的身影,在夜市上和百姓说笑,在雨中给灾民送药。
消息传到江南,正在插秧的农夫们放下农具,朝着北方跪拜;传到西北,戍边的将士们哭着跪倒在城楼上,他们还记得皇帝亲自调拨的棉衣,记得那句“军饷不能拖欠”的承诺。
皇宫里,曹氏正指挥宫人整理赵祯的遗物。没有金银珠宝,没有奢华器物,只有几件磨得发白的常服,几箱旧书,还有一本翻得卷了边的灾民名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个灾民的姓名和需求。
“皇后娘娘,这是太医院整理的药方。”太监捧着个木匣子进来,里面全是赵祯批注过的平民药方,“陛下说过,要让所有百姓都吃得起药。”
曹氏打开木匣,看见每张药方上都有赵祯的批注,哪里可以用廉价药材替代,哪里可以增加剂量,字迹工整,透着细心。她拿起一张治水疫的药方,上面写着“马齿苋易寻,勿用当归”,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下葬那天,汴梁城飘起了细雨。送葬的百姓挤满了街道,连房顶上都站满了人。当梓宫经过城门时,一个穿粗布短打的孩童突然哭喊起来:“皇帝爷爷,您别走!您还没去江南看桃花呢!”
孩童的哭声引发了更大的悲恸,满城百姓同声痛哭,哭声盖过了雨声,盖过了哀乐,久久回荡在汴梁城的上空。
第七章 仁心长存照千秋
赵祯下葬后,大臣们商议庙号。韩琦捧着历代帝王的庙号名册,对新帝英宗说:“先帝在位四十二年,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废除苛税,体恤百姓,堪称仁德之君。臣以为,当尊庙号为‘仁’。”
“仁”字庙号,前所未有。大臣们纷纷赞同,欧阳修颤巍巍地说:“自古帝王,能称‘仁’者寥寥无几。先帝爱民如子,轻刑罚,重民生,减赋税,兴科举,实至名归。”
新帝准奏,从此,赵祯被尊为“宋仁宗”,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获此庙号的皇帝。
几年后,汴梁城的夜市依旧热闹。卖胡饼的老汉收摊时,总会多留两个胡饼放在路边,对着皇宫的方向念叨:“仁宗皇帝,来尝尝热乎的胡饼。”
城隍庙前立起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当年宋仁宗亲自制定的平民药方。老医官带着徒弟在此义诊,说起仁宗皇帝雨夜送药的故事,总会红了眼眶。
贡院门口的红榜上,寒门学子的名字越来越多。他们在入学前,都会去旁边的仁宗祠拜一拜,那里供奉着皇帝当年复试时用过的笔墨,提醒着每个读书人,朝廷的大门永远为有才华的人敞开。
后宫的蚕室里,新的皇后依旧带领宫女们养蚕缫丝。她时常对宫女们说:“仁宗皇帝在位时,皇后娘娘亲自养蚕,就是要告诉我们,天下的财富来之不易,要懂得节俭。”
西北的边防线上,将士们穿着厚实的棉衣巡逻。每当有人问起棉衣的来历,老兵们就会说起仁宗皇帝临终前还惦记军饷的故事,眼角泛起泪光。
江南的桃花开了又谢,每年春天,都会有百姓带着桃花去仁宗陵前祭拜。他们说,仁宗皇帝心里装着江南的桃花,装着天下的百姓,他的仁德就像这桃花一样,年复一年,盛开在每个人的心里。
汴梁城的御街上,有个穿青衫的书生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他讲的是一个皇帝穿着常服逛夜市的故事,讲的是一个皇帝在雨中给灾民送药的故事,讲的是一个皇帝临终前还惦记着放宫女出宫的故事。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问书生:“那个皇帝是谁呀?”
书生望着皇宫的方向,声音温柔而庄重:“他是宋仁宗,是天下百姓心中最好的皇帝。”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满御街,街边的海棠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仁德、关于百姓、关于千年流传的故事。那个被尊为“仁宗”的皇帝虽然已经远去,但他的仁心,却像这阳光一样,永远照耀着这片他深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