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凡晨 作品

第995章 无妄莲语·花叶同根

无妄海的水是会说话的。吴仙踏浪而行时,总能听见水底传来细碎的声响——有时是“必须沿着波纹走”的固执呢喃,那是秩序道文在水中凝成的晶丝在震颤;有时是“必须打破所有轨迹”的狂躁嘶吼,那是混沌魔纹在水中化出的墨缕在翻腾。两种声音缠在一起,让海水既像被织成规整的锦缎,又像被揉成乱麻的绸子,连阳光洒下来的角度,都一半笔直如箭,一半曲折如蛇。

“就在那里。”

界心突然发烫,指引着他望向海中央的漩涡。漩涡中心没有水流,反而悬着一朵巨大的莲花——双生莲的花瓣分作两半,左半是莹白的“序瓣”,瓣上道文如叶脉般整齐排列,每一道纹路都指向花心,透着不容偏离的执着;右半是墨黑的“乱瓣”,瓣上魔纹如蛛网般随意缠绕,每一缕丝线都避开花心,藏着拒绝靠近的抗拒。更令人心惊的是花叶交接处,序瓣的边缘泛着焦黑,乱瓣的尖端凝着白霜,像是彼此啃咬留下的伤痕,连滴落的莲露都一半凝成冰珠,一半化作蒸汽,落进海水便激起细碎的炸响。

“这莲……怕是熬不过这个月圆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旋涡边缘传来。吴仙转头,见一个披着蓑衣的老者正蹲在一块浮木上,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的莲籽一半排得整整齐齐,一半撒得乱七八糟。老者的眼睛很特别,左眼瞳是规整的六边形,右眼瞳是流动的墨团,“老汉守这无妄海三百年了,这双生莲啊,本是天地生的灵物,序瓣吸月华凝秩序,乱瓣饮星露孕混沌,原是同根共蒂的亲兄弟。可三百年前,来了两个修士,一个说‘莲该只有秩序才配称灵’,硬往序瓣上刻了‘锁乱符’;一个说‘莲该只有混沌才够自由’,偏往乱瓣上涂了‘破序墨’,打那以后,俩瓣就成了仇人,白天序瓣用道文刺乱瓣,夜里乱瓣用魔纹烧序瓣,好好一朵仙莲,愣是被折腾得快枯死了。”

吴仙凑近双生莲,指尖悬在序瓣与乱瓣之间。他能感觉到序瓣的道文在发抖,不是愤怒,是委屈——那些“必须规整”的纹路深处,藏着一丝想触碰乱瓣的怯意;乱瓣的魔纹也在颤栗,不是狂躁,是难过——那些“必须疏离”的丝线底下,裹着一缕想靠近序瓣的温柔。

“它们在怕。”吴仙轻声道,界刃出鞘,紫金色的界力如薄雾般笼罩住莲花,“怕自己的秩序不够纯粹,配不上对方;怕自己的混沌太过张扬,惊扰了对方。就像被人硬塞了‘必须对立’的念头,连自己本来的心意都忘了。”

“忘了?”老者敲了敲陶碗,“老汉见过它们小时候,序瓣会把凝结的月华分一半给乱瓣,乱瓣会把孕出的星露匀一半给序瓣,花心还长着颗共通的莲心珠呢!后来被那俩修士一折腾,莲心珠都缩成个小点,快看不见了。”

吴仙顺着老者的话望向花心,果然有一点极淡的紫金光芒,被序乱两瓣的力量死死压住,像个不敢出声的孩子。他将界心贴在莲茎上,紫金色的气息顺着茎秆渗入,那点莲心珠突然亮了亮,序瓣上的“锁乱符”开始发烫,乱瓣上的“破序墨”开始冒烟——那是外界强加的枷锁,在本源的呼唤下显露出排斥的痕迹。

“锁乱符,锁的不是乱,是序瓣想亲近的真心;破序墨,破的不是序,是乱瓣想守护的温柔。”吴仙握住界刃,刃身的“未”字与莲心珠的紫金光芒相呼应,“现在,该让它们做回自己了。”

界刃轻挥,一道紫金色的弧光掠过双生莲。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细微的“咔哒”声——序瓣上的锁乱符裂开,化作点点金光融入瓣纹,那些整齐的叶脉突然生出几分柔和的弧度,像在伸懒腰;乱瓣上的破序墨消融,化作缕缕黑气渗进瓣纹,那些杂乱的蛛网突然收束出几分有序的脉络,像在深呼吸。

最奇妙的是莲心珠,它不再蜷缩,而是化作一道紫金丝线,将序瓣与乱瓣轻轻系在一起。序瓣上的道文顺着丝线流淌,在乱瓣上开出既规整又灵动的白花;乱瓣上的魔纹跟着丝线蔓延,在序瓣上结出既自由又有序的黑果。那些焦黑与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莲瓣边缘开始相触,没有排斥,只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暖,像久别重逢的亲人终于牵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