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进攻西安
三天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如同恶鬼的獠牙,至今仍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萨哈廉率领的十七人刺客团,竟像地府钻出的幽魂般突破三重防线,用浸满火油的棉絮与火药,将城南粮仓化作冲天火炬。虽然那些扎着金钱鼠尾辫的死士最终被乱枪钉死在焦土上,但这场羞辱性的袭击彻底点燃了李长风的怒火。他至今记得那个被生擒的刺客头目临死前的狞笑:“大将军说,汉人的粮食,只配喂马!”
“全军听令!”他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军营,因极度愤怒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今日必破西安!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
命令如山崩般砸向全军,激起一片压抑的惊呼。自从十五年前在喜峰口建军以来,“不掠民宅,不辱妇孺”八字始终是血写的铁律。几个跟着李长风从河南起义的老兵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杆,指节泛白。此刻的李长风双目赤红如噬人猛虎,额角青筋突突跳动,显然已失去往日的冷静。
参军刘铭枢急忙扯住他的披风:“大都督三思!西安城内二十万百姓何辜?如此恐失天下民心啊!”
“民心?”李长风猛地转身,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若不是城内细作接应,萨哈廉怎能精准找到粮仓?那些商户白日给我们卖粮,夜里给清妖递消息!既然西安百姓选择帮清妖,就要承担后果!”他一把推开劝谏的参军,铸铁般的手指向巍峨城墙:“号炮!”
三声号炮震裂晨雾,总攻开始了。
王小虎的炮营率先发难。三百门重炮分作三个波次轮番齐射,后装线膛炮的轰鸣声震得大地颤抖。新式的黄火药爆破弹划破长空,在青灰色的城墙上炸开无数朵死亡之花。明代修建的城墙果然名不虚传——以糯米汁混黏土夯筑的墙芯,外层再砌以巨砖,竟能在炮火中保持主体结构的完整。每发炮弹只能在墙面留下尺余深的坑洼,飞溅的砖屑如雨般落下。
“换燃烧弹!”王小虎怒吼着抹去脸上的黑灰。炮手们迅速更换弹药,带着火焰的炮弹如流星般砸向城头,立即在垛口间燃起一片火海。裹着油布的箭垛熊熊燃烧,守军的惨叫声隐约可闻。
赵大柱的机枪营趁机推进到二百步前沿,四十挺新式气冷机枪组成交叉火力网。持续不断的弹雨压制得清军不敢露头,偶尔有胆大的守军刚探出身子,瞬间就被打成筛子。铅弹撞击在城砖上迸溅出密集的火星,如同除夕夜的爆竹般不绝于耳。
然而当步兵开始冲锋时,守城的残酷才真正显现。城墙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化作喷吐死亡的巨兽。
“滚木!擂石!”城头响起清军参领的嘶吼。合抱粗的圆木和磨盘大的石块从垛口推落,沿着夯土坡面加速滚动。冲锋的士兵如收割的麦穗般成片倒下,骨骼碎裂的脆响甚至压过了炮声。更可怕的是金汁——数十口大锅日夜不停地熬煮着粪便混合毒草,恶臭的沸液从悬户装置中倾泻而下。被泼中的士兵发出非人的哀嚎,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化脓,有人当场疼得滚进护城河,溅起带着血沫的水花。
张二狗率领先锋营已经冲到城墙下,数十架云梯同时架起。但清军准备了丈余长的钩镰枪,透过垛口轻易就能推倒云梯。不断有士兵从三丈高处摔下,沉闷的撞击声与骨折声令人牙酸。一个年轻士兵被钩镰枪刺穿肩膀,竟被直接挑到半空,惨叫着砸进本方阵中。
“爆破组!上!”张二狗红着眼睛大喊,嘴唇因嘶吼而裂开血口。敢死队员抱着炸药包冲向城门,但在箭雨和擂石下,很少有人能活着抵达。有个瘦小的士兵接连躲过三波箭矢,眼看就要摸到包铁城门,突然被床弩射出的巨箭贯穿胸膛,整个人被钉死在门板上。
直到正午时分,才有个满脸稚气的新兵奇迹般冲到门下。他点燃引信时,左臂还插着半截断箭。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包铁城门剧烈晃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却依然屹立。
“再来!”张二狗嗓音早已嘶哑得不成样子。又一波敢死队员冲上去,这次终于炸开一道缺口。碎裂的木料与铁皮四散飞溅,露出城内杂乱的街景。
“进城!”士兵们欢呼着涌向缺口。但就在此时,缺口后方突然竖起密密麻麻的盾墙,缝隙中探出无数弓弩。淬毒的箭矢如飞蝗般射出,冲在前面的士兵如割麦般倒下。尸体很快堵塞了狭窄的通道。
原来这是多铎故意设下的陷阱。缺口后方,清军早已用沙包和门板筑起第二道防线!豫亲王多铎站在箭楼上,冷笑着下令:“放箭!让南蛮子尝尝咱们的连环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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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风在观测台上看得目眦欲裂:“炮火覆盖!给我轰平那道防线!”炮火再度轰鸣,但城内街巷狭窄,曲射的炮弹大多砸在民房屋顶,对躲在掩体后的清军收效甚微。双方在缺口处反复争夺,尸体很快堆成小山。有个百总带着十余人一度突入防线,转眼就被清军的虎枪兵捅成血人。每次争夺都在积雪上增添新的血泊,凝固的血冰与新鲜的热血交织成诡异的斑纹。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西安城下已是尸横遍野。李家军伤亡超过五千,却依然未能突破第二道防线。夕阳西下时,城墙缺口处的争夺渐渐停歇——不是分出了胜负,而是双方都筋疲力尽。明军退到百步外重整阵型,清军趁机用沙包重新加固工事。
夜幕降临时,李长风不得不下令暂停进攻。军营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随军郎中穿梭在伤兵营帐间,截肢的锯子声与哀嚎声此起彼伏。伙夫抬来的米粥没人动一口,许多士兵抱着染血的枪杆发呆。
刘铭枢举着火把查看缴获的箭矢,突然倒吸冷气:“大都督请看!这箭杆全是新削的,箭簇的锻打痕迹最多不超过半月!”他掰断一支箭,“连黏合胶都没完全干透!”
李长风猛地惊醒,冷汗瞬间浸透内衫:“不好!我们中计了!”他立即召集众将,声音因后怕而发颤:“多铎是在拖延时间!清军主力肯定不在西安!”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判断,一骑快马飞驰入营,马蹄在辕门前带起大片泥雪。探马滚鞍下跪时几乎瘫倒:“急报!扬州方向发现大规模清军!多铎的镶白旗大纛出现在瓜洲渡!史可法大人血书求援!”
李长风一拳砸在军事案上,笔墨纸砚震得乱跳:“好个声东击西!多铎在这里拖住我们,多尔衮却去偷袭扬州!”案面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就像此刻破碎的战局。
众将哗然。扬州是江南门户,若失守,清军铁骑就可直逼南京。几个江南籍的将领当场红了眼眶。
“立即分兵东援!”李长风急令,“第一、第三军团轻装疾进,务必...”话未说完,又一探马踉跄冲入军帐:“西安四门大开!多铎率骑兵突围了!”
李长风冲到营外,只见西安城内火光冲天,一支精锐骑兵正从北门汹涌而出。多铎的金龙大纛在火光照耀下格外刺目,铁骑如利箭般撕开围城部队的薄弱处,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追!”但他很快发现,多铎留下了大量断后部队。这些抱着必死决心的满州死士依托街巷节节抵抗,虽然最终被歼灭,却成功拖延了两个时辰。
三日后,当李长风主力终于冲出西安地界时,扬州方面的噩耗通过八百里加急传来:城破了!
“多尔衮诈称议和,暗挖地道炸毁城墙。”探马泣不成声,脸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清军入城后...屠城十日...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张二狗一把揪住探马衣领:“史可法大人呢?”
“史大人...在巷战时身中三箭...自刎殉国前高呼‘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全军震动。史可法虽是南明将领,但忠勇为国,深受各路义军爱戴。几个老卒当场跪地痛哭。
更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多尔衮占领扬州后,迅速分兵南下,兵锋直指南京。南明小朝廷乱作一团,有人主张投降,有人想要南逃。
李长风望着东南方向久久不语,忽然拔出佩剑斩断旗杆:“传令三军!即刻东进!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要挡住清军南下之路!”寒风中,断裂的“李”字大旗猎猎作响,如同华夏大地泣血的悲鸣。
西安城墙上的残雪渐渐被硝烟染黑,像极了飘落在巨大棺椁上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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