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山海关大战(第2页)
"报——"探马滚鞍下跪,"鞑子兵出南水门了!"
李友眯起眼睛。远处灰褐色的城墙上,南水门洞开,铁骑如黑水般汩汩涌出。阳光在精铁鳞甲上跳跃,竟晃得人睁不开眼。那些满洲兵列阵时马蹄声整齐得可怕,不像散兵游勇,倒像一架精密机关在咔咔运转。
"马腾云!"李友喉头发紧,"带五百骑去探探虚实。"
马腾云抱拳领命时,他看见这员骁将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五百精骑如离弦之箭冲出本阵,马蹄卷起的烟尘尚未散尽,对面清军阵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仅百余骑迎了上来。
李友的指甲陷进了掌心。他看见两支骑兵如两股铁流轰然相撞的刹那,马腾云的旗帜突然歪斜——清军马刀在阳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大顺骑兵就像麦秆般齐刷刷倒下。不过三次冲锋,五百骑竟溃不成军,残兵仓皇后撤时,清军那面绣着狰狞狼头的正白旗连位置都没挪动。
"放箭!不许他们追!"李友的吼声撕破了喉咙。箭雨勉强阻住追兵,可那些满洲骑兵退走时还在马背上翻腾回射,箭矢穿透三百步外盾牌的闷响,让前排军卒脸色煞白。
"将军..."亲兵递上水囊的手在抖,"斥候已分赴刘爷和闯王处了。"
李友没接。他望着远处仍在不断涌出清军的南水门,突然想起宁武关那场血战。当时周遇吉的残兵也是这般,明明人少,却杀得顺军人仰马翻。可眼前这些辫子兵比明军更凶悍十倍——他们冲锋时根本不喊杀声,沉默得像一群哑巴死神。
"再派三波探马!"李友突然暴喝,"告诉刘爷,吴三桂算个屁!真正的虎狼在这儿!"
阵后传来骚动。李友回头,看见几个士卒正按着个逃兵往地上磕头。那年轻孩子满脸是血,哭喊着"娘"。从西安到北京,他们这支队伍见惯了跪地求饶的明军,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兵会未战先怯?
"咱们闯军现在还有多少人?"李友突然问。
亲兵愣了下:"按各营册籍,实到九万七千..."
"放你娘的屁!"李友一脚踹翻马扎,"老子眼睛没瞎!"他指向远处正在列阵的清军,那些兵卒个个膀大腰圆,战马都披着铁面帘,"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咱们这些饿殍!"
亲兵不敢吭声。李友知道怪不得他们。从西安出来时二十万大军不假,可沿途分兵留守,又裹挟了不少流民充数。真正的战兵,怕是连七万都凑不齐。
日头渐西,清军阵中突然响起号角。李友浑身绷紧,却见对方只是轮换阵型。那些辫子兵下马休息时,居然还能保持队列整齐,有人甚至掏出肉干慢条斯理地嚼起来。这从容不迫的架势,比任何挑衅都更令人胆寒。
"刘爷那边...还没消息?"李友第五次问出同样的问题。他望着石河方向升起的烟柱,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此刻闯王在此,会如何应对这些不像活人的魔鬼骑兵?
暮色四合时,第一颗星子亮了起来。李友忽然想起宋献策昨夜临走时,那柄始终指向东北方向的罗盘。军师说天象有异时,他分明看见老神仙的袖子在无风自动。
宋献策,这位对古代兵书钻研得无比透彻之人,深知满人向来以骑射之术纵横沙场,其骑兵锐阵的冲锋更是势不可挡。在这山海关前的紧要关头,他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吴起之曲阵,此阵在《孙子兵法》中被称作牝阵,诸葛亮也曾将其命名为龙骧阵,世人还称其为却月阵。此阵堪称克制骑兵冲锋的精妙之法,尤其是面对满人那形如楔形、锋芒毕露的骑兵阵,更是有着独特的应对之道。
吴起之曲阵的精妙在于,当面对骑兵楔形阵那最为锐利的前锋时,曲阵会巧妙地内收前部,从而形成一片缓冲地带,以此来挫去敌方的凌厉锋芒。与此同时,曲阵会大幅度张开两翼,通过两翼之间的协同配合,从两侧夹击敌方的前锋。如此一来,敌方骑兵便会陷入顾此失彼的困境,三面受敌。正如兵书上所云:“锐而锋者,夹击之。故牝胜牡……”
为了让这曲阵发挥出最大威力,宋献策还依据战场实际情况,对其进行了精心布置。他巧妙利用当面的地形、地物,将曲阵的两翼突前,把威力巨大的火炮、强弓以及硬弩安置在后方。整个阵势呈凹弧形,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弯弓,并且能够随着敌兵的进攻而灵活曲张。不仅如此,他还在两翼的高处,预先埋伏了一批弓弩手和火器手,以便在战斗打响时,能用远程火力给予敌人沉重打击。而在两翼前方,又安排了游骑兵,他们在开战之前负责对敌方进行骚扰,打乱其进攻节奏,在战斗过程中则可对敌方进行包抄,使得敌人无法全身心地投入正面进攻。
在曲阵的凹面之内,宋献策同样用心布置。他安排了大量火器和弓弩,以增强正面的防御火力。在正面区域,更是密集地布设了栊枪、拒马、荆棘阵以及陷马坑,随后又布下了车阵。这一系列布置,目的便是尽可能地迟滞满人的进攻步伐,进而形成一种对峙局面,为己方赢得宝贵的时间。如此,待解决掉吴三桂的势力后,便可集中全力来对付满人。
此外,宋献策还为李友所率领的一万多人,精心调配了武器装备。他调拨了3000具大砍刀以及7000杆长枪,期望借助这些长兵器,来应对满人的圆月弯刀。要知道,宋献策在朱仙镇对付左良玉时,凭借着精妙部署的大阵,起到了扭转战局的关键作用。此刻,他认为用曲阵来对付清军骑兵,同样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夕阳西沉时,李友带着残兵退守最后一道车阵。他望着染红的地平线,突然明白宋献策漏算了什么——这阵法在朱仙镇能破左良玉,是因为那里有丘陵起伏;诸葛亮能用却月阵,是因汉水之滨有天然地势。而今日这辽东平原...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宋献策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地形的影响。曲阵能够发挥奇效的关键在于两翼的牵制作用,而这要求两翼必须位于高处,如此才能居高临下,对攻阵的敌军侧面形成强大压力,从而有效地协助正面部队破敌。可眼前的山海关南翼城外,却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地带,几乎找不到高地,仅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土丘。如此一来,曲阵的两翼所能起到的作用,便极为有限了。
就在这局势胶着之际,毫无预兆地,一阵狂风如猛兽般呼啸而来。万幸的是,李友所率部队面向东北列阵,大风乃是从斜刺里刮过来,并非正面直冲着李友的军阵。即便如此,这阵狂风的威力依旧不容小觑,军阵中的步骑兵们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身体,站立都变得极为艰难。
随着大风肆虐而过,清军瞅准时机,突然发动进攻。刹那间,万马奔腾,马蹄声如滚滚闷雷,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虽说这大风对大顺军产生了影响,但对于南翼城外的清军而言,同样是不小的麻烦。他们侧风进攻,在风的干扰下,战马的行动也变得有些迟缓,士兵们驾驭起来颇不适应。
然而,清军的攻势并未因此而减缓。当清军前锋越过石河,进入到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时,农民军阵内顿时百炮齐鸣。一声声巨响,犹如雷鸣般在战场上空炸响,炮弹带着炽热的火焰和强大的冲击力,朝着清军呼啸而去。一时间,清军阵中马匹嘶鸣,士兵纷纷坠马,人仰马翻。
但清军骑兵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冲到了弓弩的射程之内。他们冒着如雨点般密集的箭雨,不顾一切地继续向前冲。很快,清军骑兵便冲到了大顺军阵前。
此时,李友阵内火铳、大抬杆齐声轰鸣,喷吐出一道道火舌。冲到阵前的清军前锋迅速举起盾牌,试图抵挡对方如潮水般的攻击。同时,他们手持叉杆,奋力去推开阵前的拒马、栊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友阵中的火铳、三眼铳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这一轮攻击,让清军瞬间乱成一团,有些骑兵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后面的骑兵躲避不及,也纷纷陷入混乱。
多尔衮站在西罗城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当机立断,迅速用旗语发出命令。大队骑兵立刻沿着石河一侧,朝着李友曲阵的左翼猛冲过去。原来,石河对面关上的关宁军此时也在不断放铳、放炮,使得李友曲阵的左翼受到来自两个方向的猛烈攻击,防守变得愈发吃力。
见此情形,一部分清军骑兵佯装败退,返回石河对岸。然而,他们并未真正撤离,而是瞅准了李友曲阵左翼后侧防守相对薄弱的地方,再次越过石河,从曲阵后方对李友的左翼发动攻击。
经过几个回合的猛烈冲击,李友曲阵的左翼终于被突破。大队清军如决堤的洪水般,冲破了李友曲阵的阻挡,气势汹汹地朝着刘宗敏大军的侧背扑去。
好在李友早有防备,就在清军突破左翼的关键时刻,曲阵后方瞬间冲出两千名手持长兵器的骑兵。他们如猛虎下山般,向着清军骑兵的侧面勇猛杀去。与此同时,清军后面还有一千大顺游骑兵如鬼魅般兜击而来。
只是,这一次李友大队骑兵向东冲,正好是逆风而行。狂风呼呼地刮着,极大地阻碍了骑兵的速度,使得他们在冲锋时显得格外吃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战场上的局势,愈发变得错综复杂,胜负难料……
清军大队骑兵见李友骑兵来势汹汹,且后方又有游骑兵包抄,不敢大意,不得不分出主要力量来全力对付李友这股骑兵劲旅。双方骑兵在战场上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马嘶声交织成一片。
而此时,刘宗敏罘罝阵右后军在白鸣鹤的沉着指挥下,迅速做出反应。只见他们朝着冲来的清军,有条不紊地列成一个个长枪小方阵。士兵们紧握长枪,枪尖如林,闪烁着森冷的寒光,犹如一道坚固的屏障,暂时将清军骑兵挡在了阵外。
在罘罝阵的正面,谷可成与刘体纯配合默契,已然把阵口牢牢封住。关宁军大将李本深和王辅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头被卷入了阵内。张鼐靠前指挥,不断调兵遣将,加厚阵口的兵力。在大顺军的猛烈攻击下,阵内的关宁军渐渐体力不支,士气低落,整个军队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就在大顺军眼看就要杀败吴三桂,取得这场战斗关键胜利的千钧一发之际,变故陡生。突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瞬间飞沙走石,狂风呼啸着,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战场上一片混沌,能见度极低。
与此同时,更为致命的是,从吴三桂中军背后,左右两侧如同鬼魅般各冲出一万清军骑兵。他们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电光火石之间便已杀到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久经战阵的张鼐也不禁大为诧异。他心中暗自焦急,忍不住思忖:前面负责警戒和阻击的黑奎、李来亨、塔天宝、郝摇旗等人都干什么去了?为何竟让清军骑兵如此轻易地绕到了吴三桂中军背后,发动这致命一击?
李来亨跟谢应龙正带着弟兄们猛冲吴三桂的后卫部队,杀得正起劲儿呢,冷不丁瞅见西罗城里头"呼啦啦"涌出来一大队骑兵。俩人当时就傻了眼——这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农民军探子们打听得明明白白:在关前死扛的这一万多关宁军,可是吴三桂的看家老本儿。关里头撑死了也就万把守军,这源源不断往外冒的骑兵大队,莫不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正纳闷儿呢,在关门前盯梢的小将左四派人来报信了。这一报可不得了——那些个脑后拖着"老鼠尾巴"的,全是满人的八旗兵!
黑奎、向正吉跟李来亨这仨,打小在农民军孩儿营里摸爬滚打,从闯营最低谷到最风光的时候都经历过,啥恶仗没打过?年纪最小的李来亨立马反应过来,这事儿要坏!赶紧派人往中军阵跑,给总权将军刘宗敏报信儿。
转头就跟谢应龙商量:"老谢,咱得分兵!我带一拨人盯着这些个鞑子兵,你赶紧给黑奎、向正吉他们递个话,让他们也分些人马防着点。"
那边厢,正在前头督战的辛思忠也觉出不对劲儿了。眼瞅着突然杀出来的八旗兵,这老将心里头直打鼓:是收拢人马护住两翼呢,还是先集中火力干翻吴三桂的后卫?琢磨来琢磨去,一拍大腿选了第二条道儿。
辛思忠的军令很快就传过来了:李来亨、向正吉各带左右两路人马盯住满鞑子,剩下的弟兄们铆足了劲儿往关宁军身上招呼!
这老将眼睛毒得很,早瞧出来吴三桂用民军拼凑的后卫部队,在农民军的猛攻下已经有点儿撑不住了。再说那刚出关的清兵,统共才千把号人,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气候。等他们集结到几千人的规模,还得费些功夫。不如先集中火力,把眼前的关宁军给收拾了,再腾出手来对付这些个不速之客!
渤海深处卷来的那阵妖风,刮得飞沙走石,迷得正面向东列阵的农民军骑兵睁不开眼。镶红旗副都统满达海这老小子眼尖,立马瞅见了机会,急得直往关上张望,巴不得赶紧得到出击的军令。
要说这满达海可不是一般人,六岁就跟着老爹礼亲王代善和皇太极出征,如今可是顺治皇帝跟前的理政三王之一。十几年的刀头舔血,练就了一身本事,战场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立马就能琢磨出门道来。正是靠着这帮子人精儿一代代的打拼,后金才从个弹丸小部落,硬生生打成了大清帝国!
日头渐渐西沉,照得铁甲泛着血光。远处传来几声乌鸦叫,跟催命似的。满达海眯着眼往对面瞅,只见农民军的阵型被风吹得有些散乱,骑兵们正手忙脚乱地揉眼睛。这老小子心里头直痒痒:多好的机会啊!要是能趁这当口杀过去,准保能打个措手不及!
关上的令旗迟迟不见动静,急得满达海直跺脚。他手底下的镶红旗骑兵也都跃跃欲试,战马不安分地刨着蹄子,就等着一声令下。这阵妖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眼瞅着就要停了,再不出击可就要错失良机了!
满达海打小就听他爹代善讲萨尔浒大战的故事,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当年他爹带着几十号人,愣是莽穿了明军布下的四方阵。这事儿在满达海心里头扎了根,做梦都想跟他爹一样威风。
说起那萨尔浒之战,后金兵先在吉林崖把杜松的西路军包了饺子,转头就奔着北路马林的部队去了。马林那老小子听说杜松完蛋了,赶紧在尚坚崖扎营,摆了个四方大阵。两万明军缩在战壕里,外头挖了三道壕沟,骑兵密匝匝地围了一圈,前头架着火枪火炮,马兵后头还藏着三排重火力。
努尔哈赤一看这阵仗急得直跳脚,南边还有李如柏,东边还有刘挺的部队没解决呢。代善这暴脾气,带着身边几十号亲兵就往上冲。后头的八旗兵一看主子都上了,谁还管那么多?有马的骑马,没马的撒丫子跑,乌泱泱地跟着往里冲。就这么着,明军精心布置的大阵,硬是叫他们给莽穿了!
如今轮到满达海了。关上的出击令一下,这老小子扯着嗓子吼了声"冲",带着镶红旗的骑兵就杀出去了。那妖风刮得正猛,迷得农民军睁不开眼。清军铁骑借着风势,跟砍瓜切菜似的冲散了挡道的农民军骑兵,直奔刘宗敏的中军大阵而去!
狂风卷着砂石"呼呼"地刮,李来亨扯着嗓子喊破了喉咙,可风声太大,弟兄们根本听不清号令。清军那帮龟孙子也是邪性,还没等集结完毕,先头部队就跟下饺子似的冲了过来。
借着风势,清军骑兵冲得比往常更猛,三下五除二就撕开了农民军的防线。李来亨心里头"咯噔"一下:这伙鞑子兵如此凶悍,说啥也不能让他们轻易过去!眼尖的他发现带队的是个年轻将领,当即带着亲兵几十号人,从侧翼直扑敌酋。
谁知刚杀到跟前,后头又涌来一股清军。风急马快,那帮鞑子兵根本勒不住缰绳,"轰"地一声撞了上来。好些个战马直接怼在农民军骑兵腰眼上,巨大的冲劲儿把人和马都撞飞出去,连带着清军自己也摔得人仰马翻。
李来亨哪见过这么不讲章法的打法?正想调转马头迎战,胯下战马还没转利索,旁边"嗖"地窜过个清兵,抡圆了铁鞭就往下砸。要搁平时,这一鞭子准保结结实实砸在后背上,那可就交代了!
也是命不该绝,那清兵借着风势跑得飞快,铁鞭落下时人马已经窜出去老远,鞭梢儿只在李来亨背上扫了一下。可就这么一下,愣是把李来亨打得"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都趴在了马背上。
亲兵们一看主将挂彩,顿时急了眼,也顾不得跟清军纠缠,呼啦啦围上来护着李来亨就往边上撤。
刘宗敏刚瞅见多尔衮那杆大旗,塔天宝派来的传令兵就慌慌张张跑来报信。这老小子赶紧下令,让吴汝义、任继荣带着后备军往塔天宝那六队骑兵后头挪,准备迎战清军。
可哪还来得及啊!妖风说来就来,吴三桂中军两翼的清军骑兵借着风势,跟下饺子似的往罘罝阵冲。刘宗敏心里头"咯噔"一下,急得直跳脚,又传令左右后备军火速往阵前移。按说挪过去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可就这么会儿,战场上就变了天!
清军是顺风冲阵,大顺军却是顶风挨打。那风刮得,石头子儿比鸽子蛋还大,在罘罝阵里乱飞,砸得大顺军头破血流。操作火器火炮的弟兄们眯着眼勉强还击,可风沙迷眼,十枪有九枪打偏。
清军铁骑借着风势,眨眼功夫就杀到车阵跟前。吴汝义、任继荣带人往上冲,可人家压根不理,直奔车阵而去。大顺军的战车都用铜钩连着,被大风刮得"咯吱咯吱"往后挪,士兵们站都站不稳。
清军那边也好不到哪去。马快风急,好些骑兵收不住缰,直接"咣当"撞在车阵上,连人带马撞得稀碎,可也把战车撞得东倒西歪。茅竹大矛"咔嚓咔嚓"断了一地。后头的清军急中生智,一提缰绳,战马借着风势"嗖"地跃起,直接跳进了车阵里头。
车阵里的大顺军火器兵正眯着眼放枪呢,冷不丁看见清军从天而降,吓得魂飞魄散。后头列阵的步兵低着头顶风,忽然听见前面乱成一锅粥,一抬头,清军的刀枪已经到眼前了。长枪还没端平,就被砍倒一片,或是叫战马撞飞。这场面,活像是饿狼扑进了羊圈!
那场面乱得跟炸了窝的马蜂似的!大顺步兵本来排得密密匝匝,前头的弟兄叫清军骑兵一冲,吓得直往后缩。后头的还没反应过来,两下里就挤成了一锅粥。清军骑兵冲得那叫一个快,手里的家伙刚砍扎一下,就跟撞上了堵"矮墙"似的。
机灵点的清兵赶紧把刀枪往地上一拄,好歹没摔下来。那些个愣头青可惨了,直接就从马背上飞出去,"噗通"砸进人堆里。后头的清军骑兵收不住势,连人带马"轰"地砸进人堆,活像是陷进了烂泥滩,动弹不得。
更多的清军骑兵学精了,绕着"矮墙"两边往大顺军后阵冲。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大顺军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慌了神,拖着长枪直往后退,想腾出地方举枪迎敌。可清军哪给他们这个机会?万马奔腾,一下子就把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没了阵型的大顺军只好三三两两结伙抵抗,可那该死的妖风刮得人睁不开眼。没撑多久,整个步兵阵线就垮了。清军骑兵在车阵里头横冲直撞,跟赶鸭子似的追着大顺军砍杀。
南翼城里杀出来的那万把清军骑兵,远远望见李友带着八千人马从侧面杀来,立马在主将萨额苏的号令下掉转马头迎了上去。这妖风刮得正猛,李友的骑兵逆风冲锋本就吃力,再叫这伙生力军借着风势一冲,顿时就跟秋收的麦子似的,齐刷刷倒下一大片。
李友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这边要是垮了,刘宗敏的中军大阵可就悬了!虽说他还不知道罘罝阵前头已经乱成一锅粥,可这侧翼要是被撕开,想变阵都难,非得叫清军各个击破不可。
这老小子把心一横,抡起莲花铁镗,带着一千亲军标营就往上冲。清军那帮龟孙子惯会使阴招,前头骑兵冲杀,后头弓箭手放冷箭。这箭借着风势,比往常飞得更远更狠。两军还没照面呢,李友肩头就中了一箭,身边的亲兵也倒了好几个。
李友连箭都顾不上拔,清军骑兵已经杀到跟前。只见他铁镗一捅,撂倒一个;反手一扫,又放翻一个;镗头一砸,再拍死一个。正杀得兴起,冷不丁冲上来一排长枪清兵,那枪尖寒光闪闪,跟毒蛇吐信似的直往心窝里扎!
宋献策那老小子出主意让李友用长兵器对付清军的圆月弯刀,纯属是没摸清鞑子的路数!要知道清军制式装备里头,光是长枪就有十几种。战场上讲究"一寸长一寸强",想想看:一边是拿一米短刀的,一边是使四米长枪的,人挤人的战场上,哪边更占便宜?
清军眼尖,老远就瞅见李友那身与众不同的盔甲和莲花铁镗,知道这是个当官的。顿时跟见了血的狼似的,一排排长枪骑兵"呼啦啦"往上冲。李友身边的亲兵拼了命护主,可架不住清军长枪专往李友身上招呼。眼瞅着李友跟前倒下的清兵越来越多,可亲兵们也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掉。
这伙人就这么在枪林里头硬往前拱,连调转马头的空当都没有。刚冲出重围,还没喘口气呢,对面又飞来一阵箭雨。李友左胸和右臂各中一箭,幸亏有盔甲挡着,入肉不深。回头一瞅,身边就剩几百亲兵还跟着。
妖风卷着砂石"呼呼"地刮,刮得旗语看不见,鼓声听不着。刘宗敏急得直跳脚,赶紧派几个传令兵举着令旗分头传令:放出夏国相的关宁军,分兵挡住清军骑兵,抓紧变阵!这老小子想摆个圆阵先扛住,等清军这波冲劲儿过去再反攻。可令旗刚撒出去,清军的箭雨就到了。
清军大队骑兵跟下饺子似的冲进大顺军两翼,连看都不看两翼残兵,斜刺里直奔刘宗敏的中军杀来——那高高的吊斗太扎眼了!狂风里,吊斗"嘎吱嘎吱"直晃悠,下头宽大的基座都被吹得慢慢往后挪。
要说这大风天打仗,清军可比大顺军有经验多了。南翼城杀来的那支骑兵,个个张弓搭箭,箭头略微逆着风势,那箭飞得又远又准。左右两翼的清军也不含糊,一边冲锋一边放箭。
风助箭势,那箭飞得比平常远出老远。刘宗敏本来站在安全距离外,冷不丁见天上一黑,"嗖"的一箭就扎大腿上了。幸亏有铠甲挡着,入肉不深。可身边的亲兵就没这么走运了,跟下饺子似的往马下掉。大顺军的箭逆着风射出去,到清军跟前就跟挠痒痒似的。
刘宗敏见势不妙,扯着嗓子狂喊:"亲军上前对冲!其余人列阵防守!"可阵型还没摆利索,清军骑兵已经杀到跟前。日头西沉,照得满地鲜血泛着暗红。这场面,活像是饿狼扑进了羊圈,眼瞅着就要全军覆没!
火铳"砰砰"炸响,硝烟还没散尽,清军头排骑兵就左手持铳、右手抡刀杀进了步兵方阵。后头的长枪骑兵更狠,一个冲锋就把大顺军的枪阵捅成了筛子,直奔刘宗敏的大纛旗杀来。
要说这大顺军的长枪方阵也是见过世面的,可自打西安出来,虽说一路顺当,但仗没少打。特别是宁武关那个硬骨头周遇吉,折了太多老兵。今儿个布阵时,刘宗敏又把中军精锐调给了张鼐,换上来些生瓜蛋子。本来眼瞅着就要把吴三桂收拾了,谁成想妖风一起,箭雨跟下雹子似的,好多步兵还没明白咋回事就见了阎王。剩下的叫清军铁骑顺风一冲,立马垮了架。
刘宗敏的中军标营倒是硬气,迎着清军就怼了上去。两军绞作一团,杀得难解难分。农民军虽说厮杀多时显了疲态,可想着北京城都拿下了,崇祯爷都上吊了,这天下不就是咱的了?这股子心气儿撑着,愣是跟清军死磕。可人家清军是生力军,前头冲杀后头放箭,标营弟兄吃了大亏。
那边围攻吴三桂的大顺骑兵见中军吃紧,赶紧撤回来救驾。本来被围在中间的关宁军就剩两千来人,眼瞅着要完蛋,一见清军来了跟打了鸡血似的。夏国相那老小子趁机整顿兵马,从正面往刘宗敏中军压来。
好家伙,三面受敌!刘宗敏的标营再能打也扛不住啊,慢慢往后缩。
刘宗敏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唰"地从腰间抽出"含章"、"灵宝"两把宝刀,手起刀落就把两个往回跑的逃兵给劈了。这老小子扯着嗓子怒吼一声,抡起凤头钺大斧,带着亲军卫队就朝清军骑兵扑了过去。
可还没接上阵呢,又是"嗖"的一箭,正扎在刘宗敏右肋上。要说这老小子也是倒霉,两肋的甲胄本来就薄,偏偏这会儿正双手举着大斧往前冲。这一箭扎得结实,疼得他在马上直晃悠,差点栽下来。
亲兵卫队长刘德福眼疾手快,赶紧拨转马头护着主将往后撤。这会儿大顺军的阵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各营主将各自为战,把还能招呼动的残兵败将拢成一个个小圆阵,跟清军周旋。
李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眯着眼往战场上一扫,心顿时凉了半截——清军主力跟潮水似的往刘宗敏中军涌去,罘罝阵早被冲得七零八落,各处都在死扛。这老小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大势已去!他"呸"地吐出口血沫子,扭头对亲兵吼道:"传令,收拢人马,护着闯王撤!"这一路撤得那叫一个艰难!李友带着残存的几百骑兵,跟马腾云收拢的几千溃兵汇合。沿途遇见溃散的队伍,这老小子就扯着嗓子喊:"弟兄们别慌!往高岗上撤!"有个瘸腿的老兵拖着断枪要入列,李友二话不说跳下马,把自己的备用长枪塞给他:"老哥,跟着走!"就这么着,你三个我五个,愣是又凑出一万多马步军。可清军收拾完刘宗敏,立马分兵往李自成的黄罗伞盖杀来。说来也怪,那阵要命的妖风这会儿倒停了,可战场上弥漫的血腥味更浓了。任继荣、吴汝义那帮后备军本来没咋受损,可前头溃败的影响太大。李友亲眼看见一个把总刚列好阵,就被自家溃兵冲得七零八落。那把总急得直跳脚:"龟孙子们,列阵!列阵啊!"话音未落,清军的箭雨就到了。李友带着万把人还没到高岗跟前,就听见身后马蹄声如雷。回头一看,清军的铁骑已经撵上来了!两边顿时杀作一团。那一万多人本就是败退下来的,再跟清军交手时,好些人枪都拿不稳。有个年轻骑兵还没接战就尿了裤子,被什长一脚踹下马:"怂包!滚后头去!"李友这会儿已经杀红了眼,身上插着三支箭,两处枪伤汩汩冒血,莲花铁镗都砍卷了刃。亲兵队长老周急得直喊:"将军,撤吧!"这老小子眼一瞪:"放屁!老子今天就跟鞑子拼了!"说着又拍马冲进敌阵。正杀得难解难分,忽听西边一阵骚动。只见张鼐带着几千残兵败将杀到,这老小子更惨,头盔都不见了,满头是血,可愣是带着人把李友救了出来。两伙残兵合在一处,且战且退。日头西斜,照得满地血洼泛着暗光。李友被亲兵架着往高岗撤,回头望见追来的清军,咬着后槽牙发狠:"龟孙子等着,老子迟早讨回这笔血债!"远处传来几声乌鸦叫,跟催命似的。这一仗打得,真真是妖风起时阵脚乱,箭雨来时肝胆寒,铁骑冲处血肉飞,残阳照处鬼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