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催妆礼至(第2页)
此刻,她听见旁边马车里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清清爽爽的像夏日里的井水,让她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她往贺景春的马车里溜了一眼,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怨气,又似有几分嘲弄。
“本县主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人物,敢占着他的位置。”
她忽然开口,声音柔得像浸了蜜,尾音却带着淬了毒的钩子。
她轻轻抚摸着戒指上镶嵌的红宝石,那触感像极了当年想刺杀朱成康时,指尖沾到的血。
祖父选出了她去折磨暗杀朱成康,后来发现了自己的情愫,也给自己下了死命令,对他动情可以,可这一辈子却嫁不了他。
她的身份地位,是外祖父和父亲特地留给皇子的,她是未来的皇子妃,未来的凤凰。
嫁给谁却由不得她。
那时她多恨啊,恨他是仇家的儿子,恨他占了本该属于她的关注,可恨着恨着,竟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他越是冷硬,越是对她不屑一顾,她便越想把他攥在手里,看他哭,看他痛,看他只能对着自己笑 —— 这才是爱,不是吗?
她忽然从侍女腰间抽过一支小巧的袖箭,那是她平日里防身用的,那箭簇打磨得极锋利,在昏光里闪着冷光,本是用来射些暗卫盗贼的。
她搭箭、拉弦,动作一气呵成,眼神里那层薄冰忽然裂开,涌出些滚烫的、近乎疯狂的光,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
"你说,他若是死了,朱成康会不会...... 会不会想起我来?"
她舔了舔唇角,像只盯着猎物的蛇。
侍女吓得脸色惨白,想去拦却被她眼风一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嗖" 的一声,袖箭破空而去,带着她压抑了多年的怨怼、不甘,还有那点连自己都唾弃的、扭曲的爱意,直直射向贺景春的马车。
贺景春正在车里和贺景时说着其他人的事:
“......二哥哥年底就可以回京了,听说羊家的老爷早就和二叔叔打过招呼了,等......”
“嗖——”
话音未落,只听 “嗖” 的一声锐响,一支冷箭竟如闪电般从二人中间穿过。
那箭来得又快又急,带着破空的锐响,擦着景春的鬓角飞过去,“笃” 地一声,死死钉在了马车的门框上,箭尾兀自嗡嗡作响,离福安不过寸许之地。
两人皆是一惊,车内顿时乱作一团。
贺景时反应极快,正要掀帘出去,却被景春死死拉住,急声道:
"大哥哥莫要出去,那射箭的人怕是还没走远。"
贺景春忙掀了帘子看福安,只见他吓得面无人色还脱了手里的缰绳,额上冷汗涔涔,顺着脸颊往下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贺景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他并未受伤后才松了口气,叫他赶紧驾着车走了。
马车疾驰而去,车内,景春与贺景时对视一眼,皆是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心里都清楚这显然是个警告,或是冲朱成康,或是冲贺家。
当听到箭簇钉入木框的闷响,以及车内瞬间的骚动时,她脸上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像是孩童得到了新奇的玩物,带着残忍的兴奋。
“没中。”
车夫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惜了,”
她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满是戏谑,仿佛方才那致命的一箭,不过是孩童间的嬉闹:
“这般有趣的事情,本县主还是头一遭遇到。我原以为是惠安和泰和那几个贱人,谁知竟是个男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内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那笑声起初还带着几分稚气,到后来却越来越尖,越来越疯,像是有无数只猫爪在挠人的心,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残忍,听得人头皮发麻。
平凉把玩着弩机,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语气漫不经心,却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残忍:
"没中才好呢。你说,把他送给怀巷,他会怎么疼他?"
她忽然抬手将备用的箭凑到唇边,在侍女惊恐的目光下,轻轻舔了舔箭簇上的毒液,舌尖传来一阵麻痒的痛感。
这感觉让她想起那年在围场,她假意给朱成康递水,壶里藏着的迷魂药也是这般麻痒的气息。可最后,她看着他接过水囊的手指,竟鬼使神差地换了壶清水。
她想起自己与朱成康的过往,那些爱而不得的煎熬,那些午夜梦回的疯狂念头。
爱他,恨他,想杀他,又想将他禁锢在身边,这种矛盾的情感早已将她吞噬,只剩下这副疯魔的躯壳。
“罢了,倒真是新鲜,皇家竟也容得下这等事。”
她忽然又笑了,这次的笑声低沉而诡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横竖都是送过去给他添堵的,一个男人做王妃本就是天大的笑话。我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几时。”
她从袖子拿起随身带着的一绺乌黑的头发,用红绳系着。那是以前她趁着朱成康睡着时偷偷剪下的。
她拿起那绺头发贴在脸颊上轻轻摩挲,眼神忽然变得痴迷又疯狂。
车夫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这位县主的心思,向来是阴晴不定,时而温柔似水,时而狠戾如魔,他早已习惯了噤若寒蝉。
她想起朱成康看她时,眼里那冰冷的、厌恶的光,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她得不到的,凭什么别人能得到?哪怕是个男人,也不行。
"驾。"
她懒懒地说了一声,声音又恢复了那股子甜腻,仿佛方才那个拉弓射箭、笑得疯魔的人不是她。
马车缓缓驶动,银铃又开始 "叮铃" 作响,只是这一次,那声音里像是裹了些细碎的冰碴子,落在残秋的风里,让人从头凉到脚。
她坐在车里,把玩着那支没射出的袖箭,箭头的寒光映在她眼底,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贺景春......"
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舌尖在齿间打了个转,带着点玩味,又带着点残忍。
她垂下眼眸,冷笑渐渐浮起,眼底却是一片漠然:也罢,横竖都是送过去侮辱他的,以他的性子怎会甘心受辱?到时候,有的是好戏看。
马车又停了片刻,才缓缓驶远了,只留下一路若有似无的寒意,在这残秋的空气里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