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一旨婚姻 (第2页)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襟猎猎作响。贺景春一手拢着缰绳,心里却像揣了个乱撞的兔子,咚咚直跳。

能让全家齐聚接旨的,要么是二叔可能晋爵,要么是宫里大姐姐的事。

寻常进封官职只需自己接旨便是,无需全家齐聚,何况现在这个时辰才过了多久,二叔叔他们都还在衙门呢。

他想着二叔如今的官阶,眉头不由得蹙起。大姐姐刚晋婕妤时,二叔才升了正四品官,要再往三品上挪,一来需得熬够资历,二来朝中须得有合适的空缺,这两样凑在一起比登天还难。

寻常官宦人家,因后宫妃子得宠而封爵的不是没有,可大多也只是个奉恩将军之类的闲职,真要封到伯爵,那是要祖上积了八辈子德才有的福分。

他随即想到贺景嫣,会不会是她有了身孕,圣上龙心大悦才降旨晋封家里的?可转念又觉不对,历来都是总得等龙胎落地,圣上才会追封外家,哪有还怀着身孕就急着下旨的道理?

这般急着传旨,多半不是寻常恩赏,若不是好事,只可能是坏事了。

抄家,降职,流放......他忍不住多想起来。

正思忖间,左眼皮却突突跳起来,像有只小虫子在皮肉底下钻,跳得他心烦意乱。

他勒了勒缰绳,身下的马放慢脚步打了个响鼻。

远远已能望见贺府门前的石狮子,鬃毛上的霜气在晨光里泛着白,门房正踮着脚往巷口望,见了他的身影,忙不迭往里头跑,想来是通报去了。

马蹄踏过府门前的石板,贺景春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迎上来的小厮,大步往里走。

穿过垂花门时,正撞见三老爷站在台阶上急得直搓手,见了他便扬声道:

“可算回来了!快去换身公服过来,公公刚刚到了长河巷了!”

贺景春刚要往里走,手腕便被三老爷死死攥住,指腹几乎要掐进他胳膊的皮肉里,那力道带着濒死般的挣扎。

三老爷喉间滚出极低的气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春哥儿,等会儿...... 无论听着什么,都当是风吹过,沉住气,莫要毁了自己,记住了?"

话尾的颤音泄露了他压了一早上的煎熬,袖摆下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心头一凛,刚要问点什么,却见丁管事匆匆跑来,领着他去了最近的隔间:“三爷,快请更衣,公公快到了!”

贺景春只得跟着往隔间去,丁管事伺候他换衣时,指尖都在发颤,系玉带时好几次没扣上搭扣,领口的盘扣还没系好,便又被丁管事往正厅拽,他一边系着,一边和丁管事一起往正厅里冲。

他穿廊过院时,见下人们都敛声屏气的回房躲好,以免冲撞宫里边的人。

转过垂花门,正厅前的青石板地上已站满了人。

贺老夫人扶着秋实的手,脸色发白地站在正厅门口,嘴唇抿成条直线。

二老爷、三老爷、贺景时并几位婶婶嫂嫂都已换了衣服,一个个神色凝重,连平日里懂事的贺景昭此刻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二老爷背着手站在阶前,袍角下的靴子尖在青石板上轻轻点着,明明是焦躁的动作,脸上却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而三老爷站在老夫人侧后方,眉头拧成个死结。

贺景时站在稍远些的地方,面色凝重如铁,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他身边的姚成君则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贺景春刚在三老爷身边站定,还没来得及喘匀气,便听得门外传来太监那标志性的尖细嗓音,像一把银锉子刮过琉璃瓦:

“圣旨到 —— 贺府众人接旨!”

"噗通" 一声,满府人齐刷刷跪倒在地,膝盖撞在炽热的地砖上,发出一片沉闷的声响。

贺景春低着头,眼角余光瞥见那传旨太监穿着身石青色蟒袍,腰间玉带闪着寒光,手里捧着的明黄圣旨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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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只是个中等身材的太监,往厅中一站,却像座无形的山压过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太监缓缓展开圣旨,那绫缎摩擦的 “沙沙” 声在寂静的厅里格外清晰,他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医院医士贺景春,性资敏慧,术业精良,朕念及其勤勤恳恳,今特将其赐婚于荣康王,择吉日完婚。另封为正七品御医,赏黄金百两,锦缎八十匹,钦此。"

太监念完后,还贴心的加了一句:

“如今的荣康王乃是朱指挥。”

他本姓朱,名字还在皇室玉牒里,是昨夜刚刚晋封的。

那尖细的嗓音像根淬了毒的冰锥,刺破了满厅的寂静。

“朱成康” 三个字狠狠扎进众人耳中。

贺景春只觉天旋地转,脑子里瞬间“嗡” 的一声一片空白。

剥皮的侍从、喂狗的残骸、蒸笼里的白骨......

这些关于朱成康的传闻如潮水般涌来,他浑身剧烈颤抖,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里头嘶吼,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连跪着的姿势都快要维持不住,“谢恩” 二字更是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贺景时听到这名字,身子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拉了贺景春一把。

二老爷肩头几不可察地松了半寸,随即飞快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惊惧的脸。

他用靴尖悄悄踢了贺景春一脚,声音带着刻意的镇定,率先叩首道:

“臣贺砚清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响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仿佛这道圣旨是天大的恩赐。

叩首时,他偷偷抬眼瞟了眼贺老夫人,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满府人这才如梦初醒,磕头像捣蒜一般,磕头声杂乱无章,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像冰雹砸在青石板上。而姚成君随着众人跪下,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做了件寻常事。

贺老夫人缓缓低下头,声音里透着刻意装出来的慈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老身…… 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磕下头时,藏在袖中的手却死死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逼自己维持着那份平和,指尖深深陷进肉里才没让自己瘫软下去。

贺景春被二老爷拽着胳膊拉起来时,腿肚子还在打转,眼前阵阵发黑。

二老爷双手捧着圣旨,他转身时特意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睛里带着意味不明的闪烁:

“春哥儿,还不快谢恩?这可是圣上的恩典。”

贺景春张了张嘴,看着二老爷眼底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烙铁,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朱成康...... 那样一个杀人如麻、以虐杀为乐的疯子,怎么会...... 怎么会赐婚给自己?他甚至都不是女子啊!这荒唐的旨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正发怔,却见那传旨太监已换了副笑脸,对着二老爷拱手道:

“恭喜贺大人,恭喜贺御医!能得圣上赐婚,这可是天大的恩典,贺府往后更要更兴旺了!”

说罢又转向贺景春,笑得眼睛眯成条缝,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褶:

"贺御医真是好福气,往后有朱大人照拂,京城里谁敢不敬?便是六部的大人见了,也得让三分呢。"

他搓着手凑近二老爷,声音压得低了些,却故意让周围人听见:

“二老爷真是好福气,往后贺府有荣康王使这棵大树靠着,前程不可限量啊,还请二老爷多多提携咱家。”

二老爷忙拱手回礼,声音洪亮道:“公公说笑了,都是托圣上的福。”

他转头瞪了贺景春一眼,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要抗旨?还不快谢过公公?”

那眼神里的威胁毫不掩饰。

贺景春嘴唇哆嗦着,仍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三老爷脸色铁青,平复着心头的惊涛骇浪,上前打圆场,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到太监手里,挤出笑容道:

“公公辛苦,这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公笑纳,移步去前面花厅吃盏茶,歇歇脚再走?”

那太监掂了掂荷包,脸上的笑更浓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贺大人太客气了,咱家还得向圣上回话呢。"

他又说了几句 “贺府步步高升”、“贺御医与王爷百年好合” 的阴阳吉祥话,看着小太监们将那些赏赐搬进来,才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巷尾。

贺老夫人这时慢悠悠站起身,由秋实扶着,脸上堆起慈爱的笑容,可那笑容却没抵达眼底,像层薄冰覆在枯湖上。

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珠花,流苏晃出虚伪的光晕,声音透着刻意的温和:

“春哥儿,这可是天大的福气,能得圣上赐婚嫁与荣康王,往后咱家也能沾沾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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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伸出枯瘦的手想去拍贺景春的肩膀,可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她打心底里嫌恶这个孙子,竟要嫁给个男的,简直是恶心人,丢了贺家的脸面。若不是看在朱成康的权势上,此刻怕是早已破口大骂,把他赶出去了。

但他是个男子,此刻心里定是不好受,她在后院那么多年,自然会知道怎么恶心别人,她转而对秋实道:

“快,吩咐下去,摆宴!得好好庆贺庆贺!”

满厅的人都没了声响,之前的道喜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几声脚步声。

贺景春却觉得像坠入了冰窖,浑身冰冷,耳边嗡嗡作响,连谁拉着他的手说话都分不清了。

三老爷看着贺景春惨白如纸的脸,嘴唇翕动了半天,终是不再说话,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在寂静的厅里格外清晰,震得梁上的积尘都微微颤动,满是无奈与痛心。

他争不过二哥,更抗不过圣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拖进地狱。

三夫人走到贺景春身边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眼里满是心疼,却什么也没说。

贺景时往前迈了一步,刚要说话,却被姚成君轻轻拉了拉衣角。

他回头看了姚成君一眼,见她依旧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轻轻摇了摇头,他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望着贺景春,眼神里的担忧更甚,像团快要熄灭的火。

贺景春望着二老爷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笑,望着贺老夫人那虚假的慈爱,望着满厅或麻木或恐惧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冻得四肢百骸都麻木了。

皇命如刀,家人似狼,他被这无形的网困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他像个提线木偶般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齐国安早上说的那句话,像一点微弱的光在黑暗里闪烁:

"晚上再和师父回家。"

可如今,这 “家”,他还能回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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