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随下官来(第2页)
\"这...\"周世安额上的汗更多了，\"叶大人说...说与林大人有约...\"
林如茂不再追问，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当然记得三年前那个雨夜，叶玉站在她府邸门前说的那句话：\"若有机会，我定会提前告知。\"如今看来，这\"告知\"的方式倒是特别——直接派信使驾车去接她。
账房位于县衙西侧一处僻静小院，门前两棵老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周世安命人打开门锁，一股陈旧的墨香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
\"林大人见谅，这地方平日少有人来...\"周世安讪笑着解释。
林如茂不置可否，径直走入屋内。屋内光线昏暗，几排木架上堆满了账册，灰尘在从窗缝透入的光线中飞舞。她伸手拂过最前排的账册，指尖立刻沾上一层薄灰。
\"去岁秋收的账册在何处？\"
\"在这里。\"周世安连忙指向角落一个木柜，\"都按月份整理好了。\"
林如茂正要走过去，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如茂，别来无恙啊。\"
那声音如清泉击石，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慵懒。林如茂身形微僵，缓缓转身。
门口逆光处站着一个人，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人面容俊朗，眉目如画，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正是长治县令叶玉。
\"叶大人。\"林如茂行礼，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下官奉旨前来查核官粮账册。\"
叶玉轻笑一声，迈步入内：\"三年不见，如茂还是这般公事公办的模样。\"他走到林如茂面前，细细打量她，\"瘦了。\"
林如茂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叶大人请自重。下官此来只为公务。\"
\"好好好，公务。\"叶玉耸耸肩，转向周世安，\"周县丞，你先下去吧。本官与林大人有话要说。\"
周世安如蒙大赦，连忙告退。屋内只剩下林如茂、叶玉和两名侍女。气氛一时凝滞。
\"你派车来接我，是何用意？\"林如茂终于打破沉默。
叶玉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更多阳光照进来：\"怕你路上不安全。近来山匪猖獗，你一个女子...\"
\"我是朝廷命官，自有护卫。\"林如茂打断他，\"叶大人此举，未免越矩。\"
叶玉转身，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些：\"三年了，你还是这样。当年的事...\"
\"当年什么事都没有。\"林如茂声音冷了下来，\"叶大人若无公务相商，下官要开始查账了。\"
叶玉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吏部来的，关于今年官粮调拨的新令。我想你应该需要先看看这个。\"
林如茂接过文书，展开细读。阳光照在纸面上，墨迹清晰可见。她的眉头渐渐皱起：\"这与之前说的不一样。\"
\"是啊，变了。\"叶玉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所以我才急着见你。如茂，这次查账，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如茂抬头，对上叶玉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罕见的严肃。她忽然意识到，叶玉提前派车接她，或许真有什么隐情。
\"账册有问题？\"她压低声音问道。
叶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账架前，抽出一本账册递给她：\"看看这个。\"
林如茂翻开账册，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她的手指停在一页上，瞳孔微缩：\"这记录...\"
\"嘘。\"叶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扫向门外，\"有人来了。\"
果然，门外传来周世安的声音：\"叶大人，府衙来人求见。\"
叶玉应了一声，转向林如茂，声音恢复了先前的轻松：\"林大人先休息吧，查账的事不急在一时。晚上本官设宴为你接风。\"
林如茂会意，合上账册：\"多谢叶大人美意。\"
叶玉临走前，忽然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戌时三刻，后院梅亭。一个人来。\"
说完，他大步离去，留下林如茂站在原地，手中账册被攥出了皱褶。那页账目上，清楚地记录着一批不存在的粮食去向，而签字画押的，赫然是叶玉的名字。
林如茂的手指轻轻抚过账册上那个熟悉的签名，墨迹力透纸背，是叶玉一贯的笔锋。窗外槐树的影子在地面上微微晃动，像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阳光下悄然舒展。
\"大人？\"捧着檀木匣子的侍女轻声唤道，\"可要奴婢先将账册收好？\"
林如茂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在掌心留下了几道月牙形的红痕。她深吸一口气，将账册合上，却不急着归还，而是随手搁在了身旁的案几上。
\"不必。\"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们先出去，在院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待侍女们退出，林如茂立刻重新翻开账册。阳光斜斜地照在纸页上，那些数字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眼前排列组合。三月初七，官仓出粮五百石，赈济南郊灾民；三月十五，又出三百石，补充军需...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签字画押一应俱全。问题在于——她前日才从南郊经过，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受灾的村落。
\"做假账...\"林如茂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页边缘。叶玉的名字赫然在目，可那笔迹虽像，却少了些他惯有的洒脱。是模仿？还是...他确实参与其中？
窗外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林如茂迅速合上账册，转身时已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周世安正站在门口，脸上堆着笑，手里端着一盏热茶。
\"林大人辛苦，喝口茶润润喉吧。\"
林如茂接过茶盏，却不急着饮用：\"周县丞，这些账册
\"当然！下官这就派人...\"
\"不必麻烦。\"林如茂微微一笑，\"本官随意走走即可。\"
周世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舒展开来：\"那...下官告退。大人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