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通天被禁 帝辛清醒(第2页)

“太师！！！”帝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触碰闻仲染血的脸颊，却在半途僵住。

巨大的悔恨、无边的痛苦、以及被欺骗愚弄的滔天怒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寡人……寡人……”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随后跟来的妲己。

那眼神中的暴戾不再是无知的凶残，而是清醒后刻骨铭心的恨意，“妖妇！是你！是你们！”

“迷惑寡人，残害忠良，断送祖宗基业！寡人……寡人悔不当初啊！”他状若疯魔，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就要向妲己斩去。

然而，妲己只是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妖风便要遁走。

此刻的帝辛，不过是一介凡人之躯，如何能伤及千年妖狐？

眼看妖妃即将逃脱，帝辛眼中闪过绝望的疯狂。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整个朝歌城，不，是整个殷商王畿之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并非地震，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大地的悲鸣！

天空骤然阴沉，并非乌云，而是无数道肉眼可见的、象征着商朝国运的玄黄之气，如同受伤的巨龙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朝歌城上空盘旋、嘶吼！

它们带着不甘的怒吼，带着六千年沉淀的厚重，带着国祚将倾的悲壮，轰然灌注到帝辛体内！

这是商国最后一点气运的爆发！

是成汤血脉在绝境中的最后悲鸣！

“呃啊！”帝辛仰天发出一声非人的长啸。

庞大的气运冲刷着他的身体，让他短暂的脱离了凡躯的桎梏，力量暴涨！

手中的佩剑，被这最后的国运浸染，发出刺目的玄黄之光，剑锋所指，空间都为之扭曲！

“妖孽！哪里走！”帝辛怒吼，蕴含着商朝气运的一剑，裹挟着他对过往所有罪孽的悔恨、对忠臣枉死的痛心、对江山倾覆的绝望，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玄黄匹练，精准无比地斩向那道妖风！

“不！”妖风中传出妲己惊恐欲绝的尖叫。

她万万没想到，这垂死的人王，竟能引动残余国运发出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击！

嗤啦！

妖风被硬生生斩开，一道凄厉的九尾狐虚影在玄黄剑气中显现，发出刺耳的哀嚎，随即虚影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妖气消散。

祸乱商宫、断送江山的千古妖妃，苏妲己，终于在这一刻，被承载着商朝最后气运与帝辛无尽悔恨的人王之剑，彻底诛灭！

剑气余波散尽，帝辛身上的玄黄之气也迅速黯淡、消散。

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看也没看妲己消散的地方，只是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踉跄着走向担架上闻仲的遗体。

他缓缓跪下，小心翼翼地抱起闻仲冰冷僵硬的头颅，将脸贴在那染血的额头上，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找到了严厉却已逝的父亲，放声痛哭，哭声嘶哑悲恸，闻者无不心碎：

“太师！是寡人负了你！是寡人负了列祖列宗！负了这天下啊！寡人……悔！寡人恨啊！”

哭声在死寂的朝歌城上空回荡，伴随着城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更显凄凉。

良久，帝辛止住悲声。

他轻轻放下闻仲，用沾满血污的手，仔细地、近乎虔诚地，为闻仲合上了那双怒睁的、流着血泪的眼睛。

然后，他站起身，脱下了身上那件象征着王权的玄鸟冕服，郑重地覆盖在闻仲的遗体之上。

他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理会逼近的敌人，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埋葬着成汤以来历代商王英灵的殷商王陵。

残阳如血，将帝辛孤独而沉重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赤着上身，只着素色中衣，披散着头发，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无悲无喜，只剩下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平静与决绝。

王陵肃穆，巨大的青铜礼器在夕阳下泛着幽冷的光。

历代先王的陵寝如同沉默的山峦，俯瞰着这山河破碎的末世。

帝辛来到供奉着开国之君成汤以及历代先王神主牌位的享殿前。

他缓缓跪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叩首，都带着万钧的悔恨与沉痛。

“不肖子孙……受德（帝辛名）……叩告列祖列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陵园。

“子孙无德，不明天道，不辨忠奸，惑于妖邪，宠信奸佞，残害忠良，荒废朝纲，致使……致使祖宗披荆斩棘开创之六千年基业……社稷倾颓，江山易主……”

他抬起头，脸上已是血泪交织，眼中是刻骨的痛悔：

“子孙有负先祖殷殷厚望，有负天下黎民苍生！今日……国破家亡，皆子孙一人之罪！万死……难赎其咎！”

他猛地抽出腰间最后一把防身的短匕，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披散的长发！

青丝纷纷扬扬落下，象征着他与过往、与王权的彻底诀别与谢罪。

“今以发代首，血祭宗庙！不肖子孙受德，向列祖列宗……谢罪了！”

他再次重重叩首，久久不起。

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和他面前那些沉默的先王神主牌位，一同融入了无边的暮色与历史的尘埃之中。

商朝最后一位人皇，以最决绝的方式，在祖宗陵前，为自己，也为这个辉煌而悲壮的王朝，画上了一个血泪交织的句号。

朝歌城破的号角，终于在王陵之外凄厉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