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共同患难(第2页)
搜捕的网越来越密,越来越紧。
她凭借过去多年在龙皇城暗中活动积累下的、对这座城市复杂如迷宫的街巷、下水道、废弃宅院的熟悉,几次险之又险地与死亡擦肩而过。
有一次,她躲在一个堆满烂菜叶和破筐的狭窄死角,一队士兵骂骂咧咧地从巷口经过,火把的光芒几乎灼烧到她的鼻尖,她甚至能闻到士兵身上那股汗臭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还有一次,追兵太近,她被迫跳进一段恶臭扑鼻、污水横流的下水道,冰冷粘稠的秽物瞬间淹到她的大腿,令人作呕的气味几乎让她晕厥,她强忍着,将整个人埋入污水中,只留口鼻在外。
听着头顶上方士兵跑过的沉重脚步声和对话,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敢如同水鬼般艰难地爬出来,浑身颤抖,呕吐不止。
而武阳,尽管自己左肩的伤口因为连续的行动而不断崩裂,剧痛钻心,失血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一阵阵袭来,并且同样是被全城通缉、画像贴满街头的“钦犯要犯”,他却如同最固执的幽灵,始终在易芷澜可能活动的区域周围艰难地徘徊、寻找。
他简单重新包扎了伤口,用捡来的破布条死死勒紧以减少出血,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满是补丁的苦力短褂,利用对禁军布防和行动规律的深刻了解,凭借着过往血战中磨练出的潜行本能,在混乱而危险的街巷阴影间穿梭。
两次,在易芷澜几乎陷入绝境的时刻,武阳如同受伤却更加危险的猛兽,骤然出现。
第一次,是在一处荒废多年的染坊后院。
易芷澜藏身于几个堆放破布和废弃染料的空缸之中。
一队禁军搜查至此,为首的队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示意手下仔细搜查这些大缸。
“一个个翻开看看!”
士兵的脚步声和对话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开始在缸口晃动。
易芷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准备拼命。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似乎是瓦罐架被撞倒的哗啦巨响,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武阳故意用石头远距离砸倒架子,并模仿惨叫),立刻如同磁石般吸引了所有士兵的注意力。
“在那边!有动静!快追!”
伍长大吼一声,带着手下迅速朝着声响处狂奔而去,忽略了近在咫尺的藏身地。
易芷澜透过缸隙的裂缝,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捂着肩膀、动作略显踉跄的身影在对面巷口一闪而逝,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第二次,则更加凶险万分。
易芷澜在试图利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转移藏身地时,不幸与一支加强了巡逻的禁军小队迎面撞上在一条狭窄的巷道里。
虽然她立刻低头蜷缩,试图假装乞丐,但那过于清冽的眼神和不同于寻常乞丐的气质,还是引起了怀疑。
“站住!干什么的!抬起头来!”
士兵厉声喝问,并围了上来,长枪的枪尖几乎要戳到她。
易芷澜被逼得步步后退,直至后背撞上冰冷潮湿的墙壁,退无可退。她握紧木棍,指甲掐进掌心。
就在此时,武阳如同从天而降的煞神,从旁边低矮的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却带着千钧之势,手中一根夺来的粗大门闩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而出,精准地砸在两名士兵的头盔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那两人一声不吭地倒地。
同时,他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猛地扬向其余士兵的眼睛。
“走!”
他低吼一声,声音因为伤痛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把抓住易芷澜的手腕,拉着她趁对方捂眼惨叫、阵型大乱之际,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包围,钻入旁边更加复杂黑暗的小巷,七拐八绕,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终于再次暂时甩掉了追兵。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武阳才松开手,猛地靠在一旁斑驳的墙壁上,脸色苍白如纸,汗如雨下,左肩处的简陋包扎早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彻底染红浸透,呼吸粗重得如同破风箱。
易芷澜看着他不断渗血的伤口和因极致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再想到他方才不顾自身安危、如同自杀般的舍身相救,心中百感交集,感激、愧疚、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种种情绪汹涌而来,几乎让她窒息。
“你的伤……又裂开了……”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伸出手想碰触又不敢。
“无碍……死不了……”
武阳咬着牙,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芷澜你没事就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再换个地方。”
共同的危险,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挣扎与守护,将两人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
在这令人绝望的、看不到尽头的逃亡途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武阳对易芷澜的忠诚,不再仅仅是出于臣子对皇室正统的责任和信念,更融入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想要保护这个在绝境中依然坚韧勇敢的女子的强烈情感,那情感炽热而纯粹。
而易芷澜,在经历了国破家亡、背叛、追杀和世态炎凉之后,武阳一次次不顾性命的守护,如同冰冷绝望的黑暗深渊中唯一燃烧的火炬,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安全和一种深植于心的信赖。
她看向武阳的眼神,除了依赖和感激,更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而深刻的情愫。
然而,周围的搜捕声、马蹄声、呵斥声从未停歇,反而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
他们的藏身之处越来越有限,体力在飞速消耗。
巨大的危险,依旧如同乌云盖顶,随时可能将他们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