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劝进(第2页)

那个时候,王座自会应声而来。

而如今,他不过是在压剑待时,敛锋于鞘。

夜,愈发沉沉。

良久后武阳目光如炬,再次扫过全场:“至于诸位兄弟,还有我靖乱军上下将士的前程,”武阳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武阳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为诸位搏一个堂堂正正、安享太平的将来!请诸位放心!”

“主公……”赵甲抬起头,嘴唇翕动,还想说什么,却被武阳抬手止住。那手势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赵甲看着武阳平静却异常坚定的眼神,最终,所有的不甘和话语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颓然垂首。钱乙、孙丙等人也默默起身,退回班列,帐内气氛一时凝滞如冰。

诸葛长明心中暗叹一声。主公心意已决,他深知再劝无益。他上前一步,打破了沉寂:“主公,陈逆虽囚,然其党羽尚存,雒城内外,百废待兴,尤需安定人心。谢相那边……”

“谢相处,我自有计较。”武阳截断他的话,站起身来,“诸位今日皆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诸多事务。”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结束之意。

诸将默默抱拳行礼,依次退出大帐。赵甲等人面色复杂,步履沉重。

诸葛长明与卫钟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无声退下。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火光和夜风。偌

大的帅帐内,只剩下武阳一人独立。烛火将他高大的身影拉长,投在帐壁上,微微摇曳。

他走到案几旁,拿起那卷染血的帛书,指腹缓缓摩挲过上面早已干涸发硬的血迹。

那是刘榭最后的声音,也是压垮陈先童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血仇得报,国贼已擒。可脚下的路,似乎比那尸山血海的战场,更加迷茫难行。

武阳沉默良久,将血书轻轻放回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这叹息,沉甸甸地落在这秋夜深处。

雒城,丞相府。

昔日的煊赫被战火剥去了一层光彩,庭院里落叶堆积,尚未及清扫,显出几分萧索。书房内,谢飞并未安歇。他端坐案后,一盏孤灯映着他清癯而沉静的面容。几份关于接收雒城府库、安顿流民、整肃治安的急报摊在案头,墨迹犹新。

心腹幕僚垂手侍立一旁,低声禀报着刚刚探得的靖乱军大营动向:“……赵甲、钱乙等将,力劝武阳称王,声势不小。然武阳……当众严词拒绝,言明绝无此意。”

谢飞提笔蘸墨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墨汁在笔尖凝聚,欲滴未滴。他眼皮微抬,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深不见底。片刻后,那支饱蘸浓墨的笔稳稳落下,在公文上批下一个遒劲的“准”字,动作流畅,不见丝毫波澜。

“知道了。”谢飞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武阳将军……忠义可嘉。”他放下笔,拿起另一份文书,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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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不敢多言,躬身退到阴影里。书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和谢飞翻阅纸张的细微声响。窗外,深秋的冷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谢飞的目光并未离开公文,只是那握着笔杆的手指,在无人察觉的瞬间,略微收紧了一下。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将他眼底深处那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掩藏。

翌日清晨,雒城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昨日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混杂着焦糊和尘土的味道,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街道上,靖乱军和东雷军的士兵混合巡逻,步伐整齐,刀枪闪亮,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秩序。百姓们门窗紧闭,偶尔有胆大的透过门缝窥探,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茫然。

武阳带着诸葛长明和几名亲卫,策马穿过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街道。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被烧得焦黑的梁木斜指着天空。偶尔有士兵小队押解着垂头丧气的陈军俘虏走过。空气中弥漫着死寂。

他们的目的地,是雒城天牢。

这座位于王宫地下的庞大建筑,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沉重的石门打开,一股浓烈的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火把的光芒在狭窄幽深的甬道里跳跃,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两侧牢房里影影绰绰,传来压抑的呻吟和锁链拖地的哗啦声。

最深处的死牢,更是如同冰窟。石壁渗着水珠,地面冰冷刺骨。粗如儿臂的铁栏后,陈先童蜷缩在角落一堆发霉的稻草上。他身上的华贵铠甲早已被剥去,只穿着一件肮脏的单衣,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昔日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如今蓬头垢面,脸上污泥血痂混在一起,嘴唇干裂起皮,眼神浑浊呆滞,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听到脚步声,陈先童的身体猛地一颤,像受惊的野兽般抬起头。当看到铁栏外站着的武阳时,他那双死寂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武阳!武阳狗贼!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猛地扑到铁栏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条,疯狂摇晃,镣铐哗啦作响,嘶哑的声音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你赢了!你赢了又如何!这刘蜀的江山,迟早也是别人的!你不过也是条被人利用的狗!谢飞!谢飞那老狐狸!你以为他会容你?!哈哈哈……我在地下等着你!等着看你的下场!”

陈先童状若疯魔,污秽的脸上涕泪横流,夹杂着歇斯底里的狂笑。诸葛长明皱紧眉头。武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那目光,如同看着一件死物,或者一个已经彻底被命运碾碎的可怜虫。

“聒噪。”武阳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他不再看陈先童一眼,转身便走。沉重的脚步声在甬道里回荡,渐渐远去,将那绝望的嘶吼和诅咒彻底隔绝在身后冰冷的黑暗里。

走出天牢,重新沐浴在清冷的晨光下,武阳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阴郁腐朽的气息仿佛还黏在身上。诸葛长明跟在他身侧,低声道:“主公,此獠已不足为患。当务之急,是雒城,是这刘蜀的将来。谢相那边……”

武阳抬头,望向雒城王宫那巍峨却破败的轮廓。初升的朝阳为宫殿的琉璃瓦顶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边,却无法驱散那沉淀已久的暮气与衰败。“诸葛先生,”武阳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蜀地的秋意,似乎比往年更重了。”

诸葛长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王宫飞檐之上,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最终无力地飘落下来。他心中一凛,明白了武阳话中深意。肃清陈逆只是开始,真正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这深秋的寒意,已悄然渗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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