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沉沦 作品

第187章 祭台(第2页)

叶婧兰突然拽了拽林云的衣袖,指向祭台东侧的“思源井”。井水正咕嘟冒泡,水面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南瞻部洲的战场、昆仑墟的冰层、百草园的白雾——那是所有牺牲者留在世间的最后影像。“井里的水是‘忆魂泉’。”她弯腰掬起一捧泉水,水中突然浮出李三挥刀的身影,“喝一口,就能记住他们的模样。”

项战天抱着酒坛走到井边,咕咚灌了一大口,突然抹了把脸。“这水……竟比焚天谷的烈酒还呛。”他指着水中闪过的一道神甲身影,“那是当年跟着姜大人守忘川河的老弟兄,没想到泉里还记着他。”项炎蹲在父亲身边,炎狱戟往地上一顿,戟尖的火光竟在水面点燃一串灯影,灯影里,守树人、守鼎人、守锄人的身影依次闪过,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阿蛮突然拉着灵溪跑到祭台西侧,那里的“育灵树”上结满了发光的果子,果子里裹着小小的光蝶。“光蝶会带着名字飞进星轨。”她摘下一枚果子递给林云,果子炸开的瞬间,一只光蝶驮着“绿瑶”二字飞向天际,“石生哥哥说,每只光蝶都是一颗新的星星。”

林云望着光蝶融入星空的轨迹,突然明白鸿蒙石的用意。他抬手召来玄天塔,塔尖射出的金光将所有光蝶聚在一处,凝成一道璀璨的星河——星河的尽头,正是锁魂桩在三界升起的位置。“这星河,就叫‘守界河’吧。”他看向身边的叶婧兰,又望向广场上的众人,“河水流过的地方,就不会有人忘记,是谁把黑暗挡在了身前。”

万神殿的钟声第三次响起时,守界河突然降下甘霖。雨水落在青阳城,滋润着石生种下的树苗;落在忘川河,让彼岸花的影子染上暖意;落在焚天谷,让不死树抽出新的枝芽。而神界的圣殿广场上,各族强者正围着石碑举杯,酒液里晃荡着守界河的星光,也晃荡着三界安稳的烟火。

林云低头看向掌心,阿蛮编的手环正泛着微光。手环上的彼岸花茎突然舒展,开出一朵金色的花,花心浮现出一行小字:“光会记得每一个追光的人。”他抬头时,叶婧兰正举着酒杯笑,星茫长剑的红线缠在两人的手腕上,像极了守界河在星空里绕出的温柔弧度。

远处的星轨里,新的光蝶还在不断升起。回到青阳城时,石生正蹲在院角侍弄那些从守界河光痕里采来的树种。树苗的根须上还沾着星尘,叶片舒展时会抖落细碎的光斑,落在他沾满泥土的手背上。

“你们看!”石生举着一片新叶转身,叶尖凝着颗露珠,露珠里竟晃着守树人弯腰种树的影子,“这叶子能映出种树的人呢。”

叶婧兰刚把星茫长剑靠在门廊上,就被阿蛮拉去看育灵树的幼苗。灵溪不知何时找来个陶罐,正把思源井的泉水往里倒,罐口腾起的白雾里,守锄人挥锄的身影一闪而过。“等这罐水浇下去,幼苗该能长到窗台高了。”她指尖点过罐沿,白雾突然化作细小的光蝶,绕着陶罐飞了三圈才散去。

项战天把炎狱戟戳在院门外,解下甲胄时,甲胄内侧突然滚落枚光尘凝成的种子。他捡起来往石生的苗圃里一丢,种子落地的瞬间就冒出嫩芽,枝头结出的果子里,守鼎人擦拭神鼎的纹路正缓缓流转。“这果子留着给项炎酿酒。”他摸了摸下巴,“让那小子每次喝酒都记得,当年是谁守着神鼎不让魔物靠近。”

林云坐在门槛上,看着掌心那朵金色彼岸花。花瓣舒展时,能听见忘川河的水声,还能看见姜云卿当年站在深渊边缘的背影——他正把长戟插进地面,戟尖的金光在崖壁上刻下“守界”二字。原来鸿蒙石不仅在记录牺牲,更在把所有守护的瞬间织成网,网住那些容易被时光磨淡的记忆。

暮色漫进院子时,石生的苗圃里已经立起块小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守界园”。阿蛮找来些彩色石子,围着木牌摆成光蝶的形状,灵溪则往土里埋了把从战场捡来的断剑,剑身上的缺口处正冒出新的根须。

“明天该去昆仑墟看看了。”叶婧兰不知何时坐在林云身边,星茫长剑的红线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听说冰层下的光痕里,结出了能在极寒中开花的种子。”

林云望着天边最后一缕守界河的余晖,那里正有只光蝶驮着“守河人”三个字飞过。他突然想起姜云卿消散前的眼神,那不是放下重担的轻松,而是看见薪火相传的笃定。

夜风掠过苗圃,所有树苗都轻轻摇晃,叶片相碰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说着“勿念”。林云低头,看见掌心的彼岸花正在月光里渐渐隐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金痕,像枚永远不会褪色的印记。

或许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把黑暗挡在某个时刻,而是让每个活下来的人,都带着那些名字里的勇气继续走下去。就像守界河的水会漫过三界,那些刻在星轨里的名字,也会顺着时光的河流,流向很远很远的将来。

院门外的石板路上,光痕还在闪烁,像串永远不会熄灭的灯。远处的青阳城已经亮起灯火,有孩童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灶间飘出的饭香,在夜色里酿成温柔的酒。

林云握紧叶婧兰的手,起身时,看见石生正往木牌上添新的名字。月光落在那些名字上,每个字都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在说:

只要有人记得,他们就永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