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上错花轿嫁对郎6
旧伤新情
深夜的将军府一片寂静,只有巡夜更夫偶尔的梆子声打破宁静。齐语嫣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身,点亮烛火翻阅医书。自从杜景天告诉她可能要回边关的消息后,她就加紧改良军中用药,希望能在他出发前准备好。
一阵隐约的金属破空声从窗外传来。齐语嫣竖起耳朵——这个时辰,谁会在外头舞刀弄剑?她轻轻推开窗,循声望去。
月光下,后院的练武场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练剑。杜景天赤裸上身,手中长剑如银蛇般在空中划出凌厉的轨迹,肌肉随着每一个动作绷紧又舒展,在月色中泛着大理石般的光泽。即使隔着距离,齐语嫣也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气势。
她本想关窗回避,却见杜景天突然一个踉跄,长剑脱手插入地面。他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死死按住后背,肩膀剧烈起伏。即使听不见声音,齐语嫣也能看出他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来不及多想,她抓起药箱,赤着脚就往外跑。冰凉的青石板地面透过脚心传来刺骨的寒意,但她顾不上这些,一路飞奔到后院。
"将军!"
杜景天猛地抬头,脸上痛苦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掩饰。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回去。"他咬牙道,声音嘶哑,"我没事。"
齐语嫣已经蹲在他身边,打开药箱:"转身,让我看看。"
"我说了——"
"我是大夫!"齐语嫣打断他,声音比他还要强硬,"转身!"
两人僵持了一秒,杜景天终于慢慢转过身,露出后背。齐语嫣倒吸一口冷气——月光下,他宽阔的后背上除了新愈的箭伤,还有数道狰狞的旧伤疤,最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而此时,脊椎附近的肌肉正不自然地痉挛着,皮肤下隐约可见扭曲的青筋。
"旧伤发作?"她轻声问,手指已经按上他的脊椎检查。
杜景天闷哼一声:"老毛病了。十年前从马上摔下来,伤到了脊骨。平时没事,阴雨天或过度劳累时会疼。"
齐语嫣专业地触诊着,确定没有骨折迹象后,从药箱取出银针:"忍着点,我帮你缓解痉挛。"
杜景天还没来得及回应,第一根针已经精准地刺入穴位。微妙的酸胀感立刻取代了部分疼痛,他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
齐语嫣全神贯注地下针,每一针都又快又准。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却坚定,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杜景天偷偷注视着她,发现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好了。"片刻后,齐语嫣轻声道,"慢慢深呼吸,不要突然动作。"
杜景天依言而行,惊讶地发现疼痛确实减轻了大半。他试着活动肩膀,原本撕裂般的痛感变成了隐约的酸胀。
"别乱动。"齐语嫣按住他的肩膀,"针还要留一会儿。"她的手指不经意间抚过一道凸起的伤疤,"这是...刀伤?"
"嗯,北燕大将耶律雄的见面礼。"杜景天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差点要了我的命。"
齐语嫣的手指轻轻描摹着那道疤痕,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这个在世人眼中铁血无情的将军,身上刻满了这样的伤痕。
"这一道呢?"她指向另一处箭伤痕迹。
"五年前平定西南叛乱时中的毒箭。"杜景天居然耐心地回答,"躺了三个月才捡回一条命。"
"那这道?"她的指尖移到肋下一处圆形疤痕。
杜景天突然轻笑一声:"这个倒没什么故事。十岁时爬树摘果子摔下来,被树枝戳的。"
齐语嫣忍不住也笑了:"原来将军小时候也会爬树摘果子?"
"就那么一次。"杜景天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轻松,"被父亲罚抄《孙子兵法》一百遍,从此再不敢了。"
月光下,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莫名温馨。齐语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皮肤上,急忙收回,假装整理银针。
"再等一刻钟就可以取针了。"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以后旧伤发作不要硬撑,找我针灸就好。"
杜景天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杜景天转过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着她,"你明明不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但齐语嫣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是真正的齐家小姐,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咬了咬下唇,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因为..."她缓缓道,"看到伤痛而不救治,对医者而言是一种折磨。就像..."她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就像将军看到不公正的事,也无法袖手旁观一样。"
杜景天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月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条。齐语嫣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时间到了。"她慌乱地移开视线,开始取针,"将军这几天不要太劳累,否则旧伤容易复发。"
杜景天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让她取下所有银针。当最后一根针离开他的皮肤时,他突然开口:"边关急报,北燕大军异动。我三日后启程。"
齐语嫣的手一抖,银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么快?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