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战长沙6
"电击!200焦耳!"
薛宁的声音在手术室里异常清晰。除颤器充电的嗡鸣声中,她看了一眼监护仪——依然是一条无情的直线。
"清场!"
"砰!"顾清明的身体在电击下弹起又落下。薛宁立刻继续胸外按压,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在口罩边缘积聚。
"没有反应!"安娜护士长紧盯着监护仪。
"肾上腺素1毫克静脉推注!准备第二次电击!"薛宁的双手稳稳按压在顾清明胸口,感受着他肋骨在掌下的触感,"顾清明,你给我活过来!"
三十分钟前还站在银杏树下与她说话的人,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手术台上。薛宁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充电完成!"
"砰!"
这一次,监护仪上的直线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微弱但规律的波动。
"窦性心律!"安娜惊呼。
薛宁长舒一口气,但危机远未过去:"准备开胸手术,子弹可能伤及左肺或心脏。血型匹配了吗?"
"AB型,血库只有两袋。"麻醉师回答。
"立刻联系城防司令部,找AB型血的士兵来献血!"薛宁快速刷手消毒,"胡湘湘,准备手术器械。"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薛宁取出了卡在顾清明左肺叶的子弹,修补了受损的血管,清除了胸腔内的积血。没有现代精密的监护设备,她只能依靠最基本的生命体征和经验判断。
"血压80/50,脉搏120。"麻醉师报告。
"再输一袋血。"薛宁缝合着最后一层组织,"术后送重症监护,24小时专人看护。"
当最后一针缝完,薛宁几乎站不稳了。胡湘湘及时扶住她:"薛姐姐,你去休息吧,我来包扎。"
薛宁摇摇头:"我来。"这是她的病人,她的...顾清明。
深夜,重症监护室里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薛宁坐在床边,盯着顾清明苍白的面容。他仍在昏迷中,呼吸依靠氧气面罩辅助。薛宁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只曾经在银杏树下温暖过她的手,此刻冰凉得可怕。
"你必须活下来。"她低声说,"你还有话没告诉我呢..."
门外传来脚步声,薛宁迅速松开手。进来的是布朗院长和两名陌生军官。
"薛医生,"布朗院长神色凝重,"这位是军统长沙站的刘站长,他想询问顾参谋的情况。"
刘站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眼神锐利如鹰:"薛医生,顾参谋醒来后说过什么吗?"
薛宁摇头:"他一直昏迷。"
"他提到过'湘潭'或'埋伏'吗?"
薛宁心跳加速——这正是顾清明被送进来时说的话。"没有。"她选择撒谎。
刘站长眯起眼睛:"顾参谋此行携带重要军情。如果有任何信息,必须立即上报。"
"我是医生,只关心病人的健康状况。"薛宁平静地回应。
刘站长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但碍于布朗院长在场,没有继续追问。他们离开后,薛宁长舒一口气,却看到胡湘湘站在门口,表情复杂。
"薛姐姐...顾长官会有事吗?"
薛宁招手让她进来:"手术很成功,但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期。"
胡湘湘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刚才那两个军官...他们在走廊上说要监视你,说你可能知道军事机密。"
薛宁心头一紧。她早该想到,在战时,一个知道军事机密的医生会被怀疑。
"湘湘,帮我个忙。"她迅速写下几个药名,"去药房取这些药,别让任何人知道。"
胡湘湘看了看纸条:"这些是..."
"防止感染和并发症的。"薛宁没多说。实际上,她准备尝试一种当时尚未普及的抗生素组合,这是冒险之举,但为了救顾清明,她别无选择。
天快亮时,顾清明的状况突然恶化。高热、呼吸急促,伤口渗出异常分泌物——典型的术后感染。
"败血症早期。"薛宁诊断道。她立刻给顾清明注射了准备好的药物,同时物理降温。
"薛医生,这不合规程..."值班医生看到她在使用未经批准的药物,试图阻止。
"我是主治医师,责任我负。"薛宁态度坚决。
药物起效很快。两小时后,顾清明的体温开始下降,呼吸也平稳了些。薛宁刚松了口气,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顾夫人,身后跟着一位穿白大褂的老者。
"薛医生,这位是德国留学回来的周教授,将接手我儿子的治疗。"顾夫人语气不容置疑。
薛宁站起身:"顾夫人,病人现在情况不稳定,不适合换医生。"
"周教授是长沙最好的外科专家。"顾夫人冷冷地说,"而你...来历不明。"
周教授检查了顾清明的状况和用药记录,在看到薛宁使用的药物时眉头紧锁:"这些药配伍危险,谁批准的?"
"我。"薛宁直视他的眼睛,"病人出现败血症早期症状,常规药物无效。"
"胡闹!"周教授怒斥,"这些药可能损害肝肾!"
"但能救命。"薛宁寸步不让,"病人情况已在好转。"
顾夫人突然问:"他醒来过吗?说过什么?"
薛宁摇头:"一直昏迷。"
顾夫人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又板起脸:"从现在起,周教授负责治疗。薛医生,请你离开。"
薛宁正要反驳,监护仪突然报警——顾清明的心率急剧上升!
"室上速!"周教授惊呼。
薛宁已经行动起来:"准备腺苷!"她推开周教授,检查顾清明的瞳孔和呼吸,"疼痛反应...他在苏醒!"
顾清明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薛宁脸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薛宁俯身靠近:"顾清明,能听见我说话吗?眨一下眼。"
他轻轻眨了眨眼。
"很好。你现在在医院,手术很成功,但需要静养。"薛宁专业而冷静,尽管心跳快得发疼,"有什么不舒服吗?"
顾清明微微摇头,随即皱眉——显然动作引发了疼痛。
"顾参谋,"刘站长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湘潭的任务出了什么问题?"
顾夫人厉声打断:"我儿子刚醒,不能接受询问!"
顾清明的眼神突然变得警觉。他艰难地抬手,抓住薛宁的白大褂衣角,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
薛宁再次俯身,这次听清了:"...只...告诉你..."
刘站长的脸色变得难看:"顾参谋,军情必须立即上报!"
顾清明闭上眼睛,显然无力争辩。周教授趁机上前:"病人需要休息,所有人请出去。"
薛宁也被赶出病房。走廊上,刘站长拦住她:"薛医生,顾参谋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清楚。"薛宁实话实说。
刘站长冷笑:"顾参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而不是他的长官或家人。这很说明问题。"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薛宁强调。
"是吗?"刘站长意味深长地说,"据我所知,你们关系非同一般。薛医生,战时隐瞒军情是重罪。"
薛宁背脊发凉——她确实知道顾清明提到的"湘潭埋伏",但绝不能说。这不仅会危及顾清明,还可能暴露她的特殊身份。
"我需要回去工作。"她试图离开。
"当然。"刘站长让开路,但补充道,"不过从现在起,会有人'协助'你工作。"
薛宁明白,她将被监视。
接下来的三天,薛宁被限制在普通病房工作,不得接近顾清明。胡湘湘成了她的"眼线",偷偷传递顾清明的恢复情况。
"顾长官能坐起来了,但那个刘站长天天去问话。"胡湘湘小声报告,"顾夫人不让任何人单独见他,除了那个德国回来的老医生。"
第四天早晨,薛宁正在查房,胡湘湘急匆匆跑来:"薛姐姐!顾长官要见你,现在!他跟顾夫人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