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铭 作品

第951章 永冻归墟劫

枯骨巨爪与永寂冻土合力将林墨碾入绝境。

放弃抵抗的刹那,他不灭的灵光反而沉入寂灭深渊。

冻结万物的冰渊壁垒竟传来神秘稚嫩的童谣:

“天冰骨花开,魂聚沙上马,长夜长夜不归家……”

濒临溃灭的力量在毁灭边缘被死死禁锢淬炼。

同一时刻,苏璃燃尽神魂撕裂虚无之口。

玄天城被阴云碾碎,佝偻老者却悄然掏出一枚蠕虫匣子……

“长夜终破晓!”林墨猛地睁开双眼——

此刻他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亘古未现的光华!

永寂冻土的深寒,已然超越亿载玄冰的酷烈。它非仅冻结有形之物,更似那无垠岁月凝结成的怨毒诅咒,将虚空都噬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仿佛星辰的骨髓也在不堪重负地呻吟。林墨被死死禁锢在这万丈冰渊最幽暗的底部,目之所及,唯有永恒的死白与刺魂的冻蓝无情交错。那枯骨凝聚而成的恐怖巨爪,森然横亘于冰渊入口之上——那是不可计数的生灵骸骨被诅咒侵蚀、被绝望压榨后的扭曲孽相。它每一次微不足道的蠕动,都牵引着整座庞大冰狱隆隆回响,声若沉睡万古的混沌巨魔在深渊翻动躯壳。爪心中央那只污秽的竖瞳,死死挤压着厚逾千丈的冰晶壁垒,那冰冷滑腻的视线顽强地穿透阻碍,如附骨之疽,贪婪地舔舐着深渊最深处唯一活物的气息,带着刻骨的占有和毁灭欲望。

冰渊底部,冻气浊浪翻腾,林墨如同风暴海眼中的一枚浮萍,悬停于这片混沌的核心。那源于他通明道境的磅礴神光,于此天地绝域之中,竟只能被压缩成一层薄如蝉翼、堪堪覆盖周身的金紫色光膜,顽强抵抗着自无尽永冻之地涌出的、足以蚀穿法则本源的极寒气息。比微尘更细小的白色冰晶在寒流中奔突,每一次撞击那层护体光膜,都让林墨体内奔腾流转的通明神力瞬间凝滞一瞬,道体深处神海翻腾如沸油入水,剧烈的冲突几乎要撕裂他的本源。

然而更致命的痛楚源于体内。胸腔深处,那枚得自太古祭坛废墟、曾蕴藏无上大道奥义、号称能执掌“归寂”真谛的“天蚀之核”,此刻彻底显露了其可怖獠牙!它不再如温驯的至宝,反而像一头被永寂冻土气息彻底唤醒的太古恶兽,疯狂地汲取、榨取着林墨通明道体所蕴含的每一滴生命精元,每一缕流转的神力。它更加贪婪地吞噬着永冻绝地中弥漫的至阴至寒、寂灭万物的本源气息!那是一种源自根源的饥渴。

冰渊内外,两种极致却又殊途同归的恐怖力量,在林墨这尊新生道主的躯壳内展开了残酷无情的厮杀。

“呃——!”撕心裂肺的剧痛并非来自冰封的体表,而是源于神骨血肉的最深层,如同亿万把由内向外的冰凿反复钻凿,林墨死死咬紧牙关,却依旧从唇齿间迸出无法压抑的低沉嘶鸣。体表那层金紫光华如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濒临溃灭。源自天蚀之核的“归寂”之力,带着绝对的冰冷、虚寂的真意,如同黑暗本身,要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永恒虚无;而他通明神海燃起的本源神力,炽热刚猛,那是生命不屈、打破桎梏、向上燃烧的无尽光焰!

这两股力量在他周身经脉、窍穴深处激烈冲撞、撕咬。每一次交击的轰鸣都湮灭于无垠永冻之中,却在他道体内部掀起超越神罚的刑痛!他的神骨在哀鸣,血肉经络寸寸裂开又强行愈合,每一次崩裂都在消耗他残存的生命烛火。更为可怕的是,天蚀之核正释放着一种污秽腐朽的意念,如同跗骨剧毒,猛烈地侵蚀、同化着他神力星海中闪耀的通明辉光!金紫璀璨的本源神光,正被一股股阴沉的灰败之气沾染、渗透,如同至宝玉璧被黏稠的秽泥玷污,如同奔腾的灵河被恶毒的浊流堵塞……这不仅是神力的枯竭,更是生命本质的灾厄性扭曲!

深渊入口,枯骨巨爪中央的那枚竖瞳几乎兴奋地扭曲起来,粘腻的恶意近乎实质化。它精准捕捉着林墨体内这场惨烈到极致的拉锯战,如同观赏一场精心布置的酷刑。它在等待,等待那天蚀之核彻底碾碎最后的通明辉光,将这尊潜力无穷的新生道主,完美地扭曲成一具永恒臣服于这冰狱的骸骨仆从。巨爪周遭的酷寒冻气因它的愉悦而愈发狂烈地喷薄,冰壁上无数嶙峋的冰刺疯狂滋生,尖端闪耀着刺穿神魂的寒芒。

深渊的另一端,是比混沌更古老的虚无回廊。这里不再有任何可以锚定思维的坐标,唯有无垠的虚空风暴裹挟着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沉默的墓碑在无尽的黑色湍流中永无休止地翻腾。时间,在此处彻底失去了刻度。

一道黯淡得如同将要熄灭烛火的翡翠流光,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海中艰难穿梭。苏璃的身体早已超越极限,她以本命药神精血与本源神力强行凝聚的玉梭,此刻遍布狰狞的裂痕,宛如摔碎后又勉强粘合的琉璃器皿。玉梭每一次微不可查的前进,都在发出即将彻底崩解的呻吟。每一次避让那激射而来的空间利刃,都让裂痕更深一分。维系着这濒死之舟不曾溃散的,是她不惜点燃自身神魂化作的烛火!燃烧,持续的燃烧。晶莹的魂血不断从她苍白的唇角溢出,瞬间被虚空的绝对零度冻结成细小的红宝石碎屑,飘散向无边的黑暗深处。她的意识早已被死寂冰封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只能依靠神魂深处那一丝微弱却始终不肯熄灭的牵绊,强行凿开冰封,点燃执念的火种——

那是林墨体内,属于他神格碎片最根源的悸动。微弱,遥远,如同风中之絮,却穿透无尽的虚无之海,成为她仅存的指引。每一次濒临寂灭的瞬间,那微弱的波动都如冰冷的指尖在她几近熄灭的魂火上一触,带来刹那的清醒,唤醒近乎麻木的意识,让她再次压榨出残存的所有气力,催动玉梭向前、再向前,朝着那波动传来的,更深邃、更绝望的尽头而去。

突然!前方死寂的黑暗如同沉睡的伤口被猛地掀开!一张由亿万扭曲惨白的蠕虫构成的巨口无声地张开了!没有声音,却带来直接作用于神魂的黏腻蠕动感和令人窒息的腐朽衰败气息。它不是活物,而是这虚无回廊中某种恐怖存在的破碎意志,带着无尽绝望的残留诅咒,完全堵死了她唯一的前路!

退无可退!苏璃黯淡的眼瞳深处,燃起玉石俱焚的决绝火焰。她非但没有丝毫减速闪避,反而用尽仅存的最后念力,悍然催动那摇摇欲坠的玉梭!体内残存的本源药力与熊熊燃烧的神魂力量,孤注一掷地全部压向玉梭最为脆弱的尖端!

那黯淡的玉梭,在这搏命一击下,骤然绽放出前所未见、纯粹到极致的生命光华!那光华翠绿欲滴,带着创世之初草木萌发的盎然,带着燃烧一切的炽热!

“破——!!”

没有震动寰宇的巨响,只有一声如同撕裂亿万张腐朽皮革、又似某种粘稠凝固之物被强行扯开的闷响!那道承载着绝望凝固意志的蛆虫巨口,竟然在这燃尽一切的光芒冲击下,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微如发丝的缝隙!

就在这千分之一刹的裂隙存在瞬间,那裹挟着苏璃全部残存意志与破碎玉梭的碧绿光焰,爆发出极限的速度,如离弦之箭,如垂死星辰的最后一闪,猛地冲了过去!

嗤啦——!

紧随其后的是玉梭彻底崩毁的细碎声响。那最后的翡翠流光瞬间分解成亿万点星火,在死寂的虚无中如泪滴般明灭、飘散、消失无踪。苏璃残破的身躯毫无遮蔽地暴露在无尽虚空乱流之下,如同被无数无形巨手狠狠撕扯、碾压的琉璃人偶,翻滚着、无力地被虚空湍流裹挟着,向着更深沉、更冰冷的虚无之底,笔直坠落……她躯体生机几乎断绝,唯剩下一点微如风中烛火的灵魂核心,在绝对的虚无中顽强地亮着,执着地感应着那个遥远如彼岸的方向。

玄天城。

曾经如巨兽雄踞于荒原之上的巍峨巨城,此刻已如同濒死的老人。笼罩城郭的巨大阵法光幕,色泽晦暗不明,剧烈地闪烁着,光壁上涟漪不断,每一次闪烁都引得城中无数破碎建筑上的瓦砾簌簌掉落。那层维系着最后屏障的光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微弱。

街道上空旷得令人窒息。唯有披着冰冷甲胄的巡逻卫士沉重的脚步声在废墟间的狭窄巷道上回荡,踏过碎裂的砖石和冻土的残冰,每一步都像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传递着死寂的恐慌。空气凝滞得仿佛要结冰,无形的重压让每一个角落蜷缩着的生灵都屏住了呼吸,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所有人的心脏。

城主府的核心秘殿,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血块。顾千绝与仅存的几位宗门巨擘,面色铁青如霜凝寒铁,死死盯着中央那块由古老异龟甲壳构筑的巨大阵盘。龟甲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天然沟壑间,此时正涌动着前所未有的不祥景象——无数根扭曲、粘稠、散发着绝对死寂与彻底腐朽气息的灰暗丝线,正自北方广袤天际疯狂地蔓延、纠缠过来!它们仿佛拥有扭曲的意志,如同贪婪的寄生藤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覆盖在阵盘之上,几乎要将象征玄天城的那部分龟甲完全裹缠、拖入永寂的深渊。每一根丝线的壮大,都代表着永寂冻土那灭绝生机的力量对护城大阵根基更为深入、更为恶毒的侵蚀!

“死气……凝实成煞了!”一位须发尽脱、形容枯槁的老者嘶声吼道,他双手十指正死死按在阵盘边缘,掌心涌出最后的本源真元试图加固某个节点,但双臂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他喉咙里挤出泣血般的声音,“根基……根基被侵蚀得太深……北角阵基的灵脉回路已经开始朽坏!灵力传导受阻……全城大阵……最多……最多再支撑……”他甚至无法说出那个明确的时间,但眼中燃烧殆尽的光芒已经宣告了答案。他所指向的那块龟甲北角,象征着主阵基的位置,赫然崩开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边缘正被浓郁的灰色死气快速染黑、融化、不断扩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宣告落下的瞬间——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城北方向炸开!整座城主府的巨大梁柱和厚重砖石墙壁都在猛烈的震颤中发出呻吟!秘殿内所有的阵法师几乎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如纸。顾千绝第一个反应过来,身化流光冲出大殿。屹立于城主府最高的望楼残骸之上,眼前景象让他这样铁血铸就的道心也瞬间冰寒!

只见北方天际,厚如万载玄铁的灰色阴云,凝聚成了一个庞大无朋、扭曲变形的恐怖巨颅模样!它带着碾碎大地的绝对威压,如同混沌巨魔的下颚,正朝着玄天城缓缓而沉重地砸落下来!一道灰暗到极点、由纯粹寂灭之力汇聚成的冲击洪流,如同这巨魔喷吐出的灭绝吐息,狠狠地、持续地撞在城墙外早已摇摇欲坠的光幕之上!

咔——嚓——!!!

护城光幕发出摧枯拉朽的悲鸣!光幕如同被无形巨拳击中,向内剧烈凹陷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坑,表面瞬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蛛网裂痕!刺眼的光芒涟漪疯狂扩散!与此同时,城外广阔冻土荒原在弥漫的灰暗气息中剧烈蠕动起来!无数惨白狰狞、由冻土和骸骨扭曲凝结而成的巨人轮廓,无声无息地从冻结的大地中拱起!它们高达百丈,空洞的眼窝燃烧着灰白色的火焰,巨大的骨爪紧握着残破不堪、散发着远古血迹的兵器,如同从噩梦中爬出的军团,沉默而凶猛地扑向那破碎的光幕!骨爪砸落,腐朽的长戟劈砍,每一次凿击都让光幕上那致命的裂痕加深扩大,发出如同世界屏障断裂的恐怖声响!

“死战!”顾千绝的吼声如同雷霆炸响,撕裂了整座城池死寂的恐慌,“所有还有一口气的!本源灵力!注入大阵阵枢!”他以身作则,率先化作一道刺目的金光,俯冲而下,落向城中阵眼汇聚的中央广场。雄浑无匹的元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进那深埋于厚重法阵基石之下的庞大阵列核心。城中幸存的修士们,无论修为高低,无论来自哪门哪派,眼中都爆发出一股拼死的疯狂!数千道光流,或炽热如火,或清冷如泉,或刚猛如雷,或坚韧如山,如同决堤的洪流,不顾一切地同时涌向中央阵基!整片广场被各色神光映照得光怪陆离,摇摇欲坠的大阵光幕暂时被强行稳定了一些,阻止了北境骸骨军团瞬间突破的可能。

然而,在城池东南角,一片因频繁地动和先前的恐怖袭击而彻底废弃、堆满巨大断梁与瓦砾碎石的狭窄巷弄深处。空间,如同平静水面被投入一颗无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弱到几乎无法被灵识感知的涟漪。

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这圈涟漪中“浮”了出来。他的身形佝偻枯瘦,仿佛支撑这副皮囊的只剩下几根朽脆的柴棍。沾满陈旧血迹与腐烂汁液的宽大黑袍下摆拖曳在污秽的地面上,如同某种病态霉菌的菌毯。他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自然也没有引起远处广场那冲天光流中任何一位强者的警觉,仿佛他本就是这片废墟的一部分,与尘埃和碎石同质。

兜帽压得极低,几乎遮蔽了全部面容,只露出一截瘦如骷髅、带着不自然灰败色泽的下巴,几缕如同陈旧霉斑的暗绿色菌丝毫无生气地挂在那里。他似乎极度享受地、贪婪地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混杂着血腥、绝望、恐慌以及那侵蚀着大阵的永寂死气的空气。喉管里发出破旧风箱般扭曲短促的“嗬……嗬……”声,如同某种节肢动物在摩擦枯骨。

“美味的……混乱……绝望……”含混不清的低语从他口中挤出,带着难以形容的粘腻恶臭,那气息甚至让巷弄中冻土里残余的几簇顽强杂草都瞬间枯萎焦黑。那双隐藏在兜帽深影下的诡异眼瞳,并没有投向北方那激烈碰撞着骸骨军团与法阵光幕的惨烈战场,反而死死锁定了某个方向——那并非城主府,而是深埋于中央广场之下,由无数纯净灵力晶石构筑的维系全城法阵运转的庞大阵眼中枢!纯粹的能量,浓郁的生机,正是此刻在绝境中维系人心、对抗死寂的根基。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枯朽如老树根茎的右手。五根指头干瘪枯黑,指尖佩戴着五枚指套,指套呈现出一种病态油腻的暗紫色,其表面覆盖着仿佛陈年污血与腐朽组织凝结成的粘稠垢物,不断散发出令生灵神魂本能产生极度厌恶与眩晕感的诡异浊气。这枯手的手心,一团更加深邃的黑暗无声地蠕动凝聚。

嗤……一个拳头大小、形态不规则的暗沉立方体凭空出现。它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空间被强行撕裂后再以邪恶力量粗暴粘合所产生的丑陋裂缝与尖锐棱角,仿佛是从某片被污染毁灭的星域核心随手抠下的残骸。这立方体仅仅是悬浮在那里,其散逸出的混沌和衰朽之力,就让巷弄中遗落的几株枯草、几具早被冻死的小型虫豸尸体迅速覆盖上一层粘腻的、不断蠕动的黑色油污,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解溃烂,化为腥臭的脓水渗透进冰冷的冻土中。